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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这样啊。”恭平很失望，原本以为可以好好聊一聊。 　　“我之所以来这里，是为了见你。”汤川说完后，抬头看向一脸困惑的敬一。“我可以和他聊一聊吗？” 　　“请便。我在外面等。”敬一用手指做出夹香烟的动作就离开了。 　　“首先，我要把这个交给你。”汤川从外套口袋拿出文件。“这是发射宝特瓶火箭时的资料。没有这个你就没办法写自由研究的作业吧。” 　　“啊，对哦。”恭平收下文件，大略看了一下，里面罗列着细细小小的数字。不知道的人，八成看不懂是甚么数据吧。但恭平看得懂。水火箭飞得很顺时，丝毫也飞不起来时，各种光景都已烙印在心里。 　　“这个世界上，”汤川说：“有很多现代科学无法解开的谜。不过随着科学的进步，迟早都会慢慢解开吧。但科学也有极限吧？如果有极限，是甚么产生了这个极限？” 　　恭平看着汤川，不懂他为何突然说这种话。但他知道，汤川一定是要告诉他非常重要的事。 　　汤川指向恭平的额头说：“那就是人。人的头脑。比方说在数学的世界里，发现甚么新理论时，数学家就会去检证这个理论正不正确。但发现的理论层级越来越高的话，那么当然，有能力检证的数学家也就越来越少。如果理论太过难解，其它人都无法理解的时候怎么办？那这个理论要定论的话，就必须一直等到其它的天才出现。所谓人的头脑会产生出科学的极限，就是这个理由。懂不懂？” 　　恭平点点头，但不知道这番话会导向何处。 　　“任何问题一定都有答案。”汤川从眼镜后方笔直地凝视恭平。“但答案不见得能立刻导得出来。换成人生也是一样。今后你会碰到很多无法立刻提出答案的问题。每一次烦恼都有价值。但没有必要焦急。想要找出答案，很多时候自己必须成长才找得到。所以人一定要学习，要努力，要不断磨练自己。” 　　仔细地咀嚼这段话后，恭平轻轻地“啊”了一声，突然明白汤川要说甚么了。 　　“这次的事，到你能找出答案那天为止，我会和你一起抱着同样的问题，继续烦恼下去。千万不要忘记，你不是孤单一个人。” 　　恭平看着汤川的脸，做了一个深呼吸。觉得心中亮起了一盏灯。这几天一直压在恭平心里的大石头，感觉瞬间消失了。恭平此刻也终于明白，为甚么一直想找汤川说话，原来正是希望汤川能对他说这席话。 　　敬一回来了。“差不多可以了吧？电车快要来了。” 　　恭平起身，非常郑重地面向汤川重新站好。“我懂了。谢谢你，博士。” 　　汤川微微一笑，点点头。“保重喔。” 　　恭平跟在敬一后面穿过验票口。就在此时，特急电车刚好进站了。 　　上车之前，恭平回头看向候车室。汤川已经走了。 　　进入车厢，恭平和敬一面对面坐在四人座的对座席。敬一问他，你们刚才聊了甚么？恭平拿数据文件给他看，告诉他做过宝特瓶火箭实验的事。 　　“这是甚么？看起来有点小难啊。”敬一兴趣缺缺，立刻把文件还给恭平。恭平在心里嘀咕：这是当然的喽，没做过实验的人是看不懂的。这就是科学。 　　恭平看着窗外流逝的风景。海面闪闪发亮。水平线上，漂浮着像冰淇淋般的云朵。 　　＊＊＊ 　　这件事不能说出去喔——重治的声音在耳畔复苏。这是放烟火那晚的事。姑丈说，冲天炮飞进去就惨了，所以要在烟囱上加盖。还说只要拿弄湿的纸箱盖上去就行。因为姑丈脚不方便，无法爬上屋顶。 　　那时甚么都不知道，也没想过在烟囱盖上盖子会怎样。 　　盖完盖子后，发射了好几发烟火。恭平频频抬头看向夜空。 　　突然往旁边一看，姑丈也抬头看着上面。但他看的不是夜空，而是建筑物。还摆出经常在佛坛前做的动作——双手合什放在胸前。那个表情，不知为何很痛苦。 　　那时的姑丈，可能是在向谁道歉吧？ 　　不过没关系，恭平心想。还没有必要提出答案。等我努力学会了很多事情，再慢慢来找答案吧。因为我不是孤单一个人—— 　　§ 关于《真夏方程式》 　　《真夏方程式》是“侦探伽利略”的长篇系列第三弹。原本连载于《周刊文春》，现在发行了单行本。 　　执笔时，我想写出与前两部作品《嫌疑犯X的献身》与《圣女的救赎》氛围截然不同的作品。首先是气氛，我想呈现得阳光一点。 　　最先想到的关键词是“少年与科学家”，起因是有位女性编辑曾经对我说：“小孩子问我，为甚么非得用功读书不可？我不知如何回答时，想到汤川老师一定能好好回答这个问题。” 　　至于我自己，说到“少年与科学家”，首先想到的则是电影《回到未来》。主人翁马丁称为少年稍显成熟了点，他和科学怪人博士的感情很要好，两人之间无厘头的对话不仅趣味横生，时而也触及人性的本质。倘若有位不相信大人的少年，遇上了因为非理论性的理由而讨厌小孩的汤川，两人究竟会引发甚么化学反应？身为作者，对这一点很感兴趣。 　　小说的舞台，选在海边的小镇。因为“科学技术与环境保护”也是这次的主题之一。当然汤川是科学方面的人，和他对决的环保方面的人，则让一名女性环保运动者登场。 　　就如核能发电厂所代表的，科学技术有时会对环境带来莫大的伤害。关于这一点，科学家汤川是怎么想的呢？会采取甚么态度呢？我想在这一次阐明他的观点。既然要写处理科学技术的“侦探伽利略”系列，就不能回避这一点。因为在成为侦探以前，我想先描写身为科学家的汤川。 　　汤川与环保女子，围绕着某项科学技术，展开了好几次论战。汤川的主张相当明快：“明白一切之后，选择我们该走的路。”然而为了选择正确的路，人类必须学习科学，这就是他的主张。 　　对于少年，汤川也贯彻这个主张。少年原本很讨厌理科，但看着汤川为他做的种种实验，逐渐对科学产生了兴趣。 　　然后，他们被卷进了某个案件。曾经在警视厅当刑警的男子，变成怪异尸体被发现。刚开始警方认为是单纯的意外事故，但随着侦查的进展，出现了他杀嫌疑。为甚么这名男子，会来到这个海边的小镇呢？——这成为案件解谜的最大关键。 　　在过去的“侦探伽利略”长篇系列里，汤川都不是一开始就和案件有关。过去共通的流程是，先由草薙和内海熏等人负责侦查，然后再拜托汤川协助调查。但这次，汤川比草薙他们更早接触到案件，而且地点远离东京，当然也不在警视厅的管辖内。 　　在这种状况下，汤川要如何扮演侦探角色？草薙和内海熏，又该如何参与侦查？ 　　乍看之下有两个困难的核心，但事实并非如此。因为案件的构造上，必须广泛地掌握时间与空间才能解明真相，所以汤川和草薙他们相隔两地反而有利于破案。 　　诚如以上所述，《真夏方程式》在很多方面都与过去的作品有着不同氛围。但愿各位能好好欣赏这些不同之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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