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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神林贵弘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他抬起头来。

  “婚礼那天早上,我住的房间塞进了一封信。打开一看,里面是恐吓信,内容实在是……卑鄙下流。”

  “信现在在您手上吗?”加贺问。

  神林摇头。“已经烧掉了,因为内容实在太令人不快了。”

  “可以请您告诉我吗?”

  “详细内容恕我不便提起。大意是说,他知道我和舍妹的秘密,如果不希望秘密公诸于世,就要照他的要求去做……”神林痛苦地说。我转头朝美和子看了一眼,她双手掩着嘴,伫在那里。

  “秘密”指的是甚么,我一听就明白了,是指他们俩超越兄妹之情的关系吧。发现这件事的人只有几个。我看了看骏河,他脸上完全没有表情。

  “具体而言,是叫您做些甚么?”加贺问。

  “信封里,”神林回答,“附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一颗白色胶囊。信上指示我把它混进穗高诚常用的鼻炎药里。”

  后面发出喀当一声。美和子膝盖着地,双手掩着脸。

  别说是美和子了,我也是打从心里感到吃惊,做梦也没想到台面下竟然还藏着这一招。我想藉骏河的手杀人,给了他机会,但骏河却用不同的方法去操纵另一个人。

  “骏河先生,”加贺对骏河说,“恐吓信是您写的吗?”

  “……我不知道。”

  “只有你了。”神林说。“当天,我和美和子各住一个房间,两个房间都是用我的名字订的,外部的人应该无法知道我住哪一间。知道的人只有你、穗高先生和雪笹小姐而已。”

  “很简单的消去法。”我说。

  即使如此,骏河依然保持沉默。他的额头旁流下一道汗水。

  这时候,神林贵弘突然低声笑了,他的声音令人发毛。我吓了一跳,转头看他,以为他发疯了。

  但是,他没有发疯。他立刻恢复严肃的神色。

  “骏河先生,你似乎不想说真话,你大概是以为说了以后,自己就会成为共犯。但是等你看了这个,你一定会想说真话的。而且,你还会感谢我。”

  神林的话令骏河一脸讶异,我也注视着神林,完全猜不出他究竟想做甚么。

  神林从长裤口袋里拿出钱包,再从里面取出一个塑料袋,一看到那个塑料袋,我不由得啊地惊叫出声。

  “这就是当时信封里的东西。”

  塑料袋里有一颗白色胶囊。

  § 神林贵弘之章

  骏河的眼睛写着“难以置信”,这也理所当然。多半在这一刻之前,他都深信我遵照他的命令,把胶囊混进去了。

  “借看一下。”加贺朝我伸出手,我把塑料袋放在那只大手上。

  加贺隔着塑料袋,仔细打量白色胶囊。我心里想着,再怎么看,也不能确定里面是不是毒药。但刑警此刻的心境,大概很想这么做吧。

  “要不就和刚才的雪笹小姐一样,警方不妨也把这胶囊带回去,调查到满意为止如何呢?当然,假如那封恐吓信纯粹是恶作剧,这胶囊只是鼻炎药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我一面说一面看着骏河。“不过,这是真的吧?骏河先生。”

  骏河显然正在犹豫,一定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最有利。首先,他会怀疑我说没有用掉胶囊一事到底是真是假,并且假设如果我是骗人的,会遭遇甚么样的窘境。同时也要考虑坚持自己没有送出恐吓信的风险。

  “怎么样呢?骏河先生。”加贺不耐烦地催他回答。“神林先生收到的恐吓信,与您无关吗?”

  骏河仍皱着眉头,慢慢将手抱在胸前。于是我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了。当人们双手抱胸时,往往已经做出结论。

  “那颗胶囊,”骏河对我说,“真的是在那个信封里的吗?”

  “真的。”我回答。

  “原来你……没有用掉。”

  “没有,我没有用。”

  “原来如此。”骏河叹了大大一口气。旁人也看得出他整个人都放松了。“原来你没有用啊……”

  “恐吓信是你发的吗?”加贺再次问道。

  骏河微微点头。“是我发的。”

  “那么这颗胶囊呢?”

  “就像刚才说的,是从她……浪冈准子小姐的房间偷出来的。”

  “你偷来就是想给穗高先生吃的,这样想没错吧?”

  “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否认了吧。”骏河冷冷地笑了,感觉得出他从容了些。

  “当时您已经打算恐吓神林先生了吗?”

  “不,那时候我还没有具体想到让穗高服下的方法。回到家,看着胶囊思前想后,才想到要利用他的。”骏河朝我扬了扬下巴。

  “您还记得恐吓信的内容吗?”

  “当然记得,那是我写的啊。”

  “请告诉我具体的内容。”

  “可以是可以……”骏河做出顾虑我的样子。

  加贺朝餐桌那边走。“请到这里来。”

  骏河站起来,跟在加贺身后。两个男人在餐桌后背对着我们,开始低声交谈,一定是骏河在叙述恐吓信的详细内容。

  不久,骏河回来了。他看了我一眼,很快移开视线,坐回原来的位子。“神林先生,”加贺叫我,“可以请您过来一下吗?”

  我知道他的目的。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往骏河刚才所站的位置移动。

  “我必须确认恐吓信是否真的是骏河先生所发。”加贺以有些过意不去、但不容妥协的语气说。

  我说我明白,然后点点头。

  “请您尽可能回想起恐吓信所使用的信封、里面的纸张、文字特征,凡是想到的都告诉我。”

  “信封是一般白色信封,封面用尺写着神林贵弘先生收,里面装的是B5的白纸,以文字处理机或计算机打印的。”

  “内容呢?”加贺一面在手册上做笔记一面问。

  凡是记得的,我都正确作答了。“我知道你与神林美和子之间有超越兄妹的关系。如果不希望这件事公诸于世,就遵照以下指示行事——”明明只看过一次,却牢牢地刻在我脑海里。

  加贺的表情完全没变,简直像早就知道我和美和子的关系似的,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我明白了。谢谢您。”他直视着我的眼睛说。没有转移视线代表诚意,他的神情像是这样说。

  “恐吓信是骏河先生发的没错吧?”我问。

  “没错。”刑警这么说,微微点头。接着,他又说:“请再告诉我一件事。”

  “请说。”我答应了。

  “您为甚么……”说完,加贺皱起眉头,思索用词般垂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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