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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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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就是横滨车站,路也有点塞了。我说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来就可以了。 他没回话,却问道:“你和穗高先生很久了吗?” “甚么很久?” “认识。或者说是担任编辑的期间吧。” 我哦了一声,点点头。“四年多……吧。” “那还蛮久的嘛。” “会吗。我倒不这么认为。最近他都不肯帮我们公司写稿,我等于是形式上的编辑而已。” “不过你们私底下很熟吧?把美和子介绍给穗高先生的,也是你啊。” 这人到底想说甚么?我加重了戒心。要是一不小心,可能我还没发动攻击,他就打过来了。 “也不算熟。我会把美和子介绍给他,只因为我刚好是美和子的编辑而已。” “是吗。不过上周六大家一起去餐厅时,看你们的样子,好像相当了解彼此。” “会吗?我可真意外。因为我们就算在晚宴之类的场合遇到,也不常说话呢。” “看起来不太像啊。”神林贵弘看着前方说。 他的镰刀挥过来了。虽然不知道他有甚么依据,但看来他是在怀疑我和穗高诚的关系。没有人会平白无故打探这种事情,可见他是想知道我有没有杀害穗高的动机。他为甚么会盯上我?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个讨人喜欢的话题。 “不好意思,到这边就可以了。我用走的,一下就到了。”我说。 “赶时间吗?要不要去哪里喝个茶?”神林贵弘说。他以前绝不可能对我说这种话。 “我是很想去,不巧没时间。因为我们现在正在完稿,我得赶回公司才行。” “是吗?真可惜。” 道路左侧有一个可以停车的空间,他放慢车速,小心地切换方向盘靠过去。 “谢谢。省了我一段路。”我拿包包准备下车。手放门把上,等车一停就立刻开门。 “哪里,也许反而耽误你时间。对了,”停车的同时他问:“你有计算机吗?” “计算机?没有,我没有。” “是吗。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在做计算机游戏,在找人试玩。不过既然没有,那就没办法了。雪笹小姐是用文字处理机吗?” 我摇摇头说:“说来丢脸,计算机和文字处理机我都没有。因为编辑其实很少自己写文章,校稿的时候当然是手写。” “这样啊。”神林贵弘以打探的眼神一直看着我。 “那我在这里下车了。真的很谢谢你。” “哪里,下次再来玩。” 我下车绕到车后方走上人行道,向驾驶座上的神林贵弘稍微点头致意后就离开了。我呼了口气。 真是个好难聊天的人,无法看穿他的心思。要不是他,我才不会赞成美和子结婚。就是为了要把她带离这个人身边,所以虽然对象是穗高诚,我也只好认了。 我决定走斑马线,路上车子还是一样多。我一面过马路,一面想着神林贵弘的富豪车开到哪了,不经意地将视线放远。 富豪车在我身后二十公尺左右的地方,比刚才没有前进多少。神林贵弘一定很不耐烦吧。但当我这么想,并往驾驶座看时,吓得差点停下来。 神林贵弘依然看着我。他双手放在方向盘上,下巴靠在手背上,然而他的眼睛一直朝向我。那是进行观察的学者之眼。 我别过脸,匆匆离开。 § 骏河直之之章 1 看到上车的那一家人,我的心情陷入绝望之中。那是一般人最敬而远之的家族类型。 一个四十来岁、看似父亲的肥胖男子,牵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女孩。那女孩的腿也像火腿一样。而比他们肉更多、体格更壮硕的母亲,则是右手抱着婴儿,左手提着一个鼓胀胀的纸袋,里面大概塞满了外出时的婴幼儿用品吧。 从水户回东京的电车很空。我放松地坐在两两对坐的四人座,脚跷在对面座位上看报纸,只是放松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车厢内还有很多座位,但都坐了两到三个人,容不下刚上车的胖子一家。 做母亲的往这里看。我立刻转移视线,看窗外的夜景。 “啊,孩子的爸,那里那里。” 玻璃窗的倒影里,肥胖的母亲笔直地朝我这里走来,我简直可以感觉到地板的震动。 她先把纸袋放我旁边,大概是表示“我要坐这里”。我不得不放下跷在前面座位的脚。 慢了几步的父亲也赶来了。 “位子刚好。” 做父亲的正要坐下,女儿就开始哭闹,好像是想坐窗边。 “好,那雅雅坐这里,爸爸帮你把鞋子脱掉哦。” 做父亲的照顾女儿,做母亲的似乎只想着如何把东西放到网架上。 一阵忙乱之后,一家人总算坐好了。抱着婴儿的母亲坐在我旁边,她对面是父亲,父亲旁边坐的是装模作样学大人说话的女儿。 “真不好意思,吵吵闹闹的。”做父亲的总算向我道了歉,但那语气显然不怎么抱歉,我只能说声“哪里”。 因为没有空间可以摊开报纸,我只好把报纸折起来收好。旁边的女人占据一半以上的座位,挤得不得了。我不动声色地调整坐姿以示抗议,但女人硕大的屁股完全不为所动。 我松开领带。光是穿丧服就已经够拘束了,结果还遇到这种事,真倒霉。 这对夫妇开始聊起天来。我无意偷听,但声音自然传进耳里。一开始我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甚么,不久才知道他们是在说亲戚的坏话,像是红包包得太少啦、酒品差啦,诸如此类的。听起来,他们是带刚出生的婴儿去看望亲戚。两人说话的重音位置都有微妙的偏差,我听出是茨城口音。也许说不上听出听不出的,因为直到刚刚,我都被这种方言包围。 穗高诚的第二次葬礼,在他老家的区民活动中心举行。话虽如此,正式的葬礼已经举行过了,所以这次算是当地居民办的追悼会。十坪左右的大厅里,聚集了亲戚和邻里街坊,大家吃着外送料理、喝着酒,悼念穗高。 依我的认知,穗高诚的人气早就走下坡了,但置身于那群人当中,就会觉得他还大有可为。在他出生的故乡,他依然是明星。来参加追悼会的人,似乎个个熟知他的作品,也以他为傲。我对面就坐着一个哭泣的老妇人,我问她是否与穗高很亲近,结果她说,她虽然住在附近,却没见过他,即使如此,她一想到这镇上最有成就的人竟然遭到不幸,眼泪就停不住。 因为这样就以为他人气仍旺当然是错觉。来参加追悼会的人们嘴里所谈的穗高的丰功伟业,都是他全盛时期的事迹。小说得奖、畅销作品拍成卖座电影等等,全都是陈年往事。他们当中似乎没有人知道穗高一手筹拍的电影票房惨淡,穗高企划还因此岌岌可危。 追悼会开到一半,穗高道彦站起来,请亲戚和地方有力人士致词。老实说,这实在是一种折磨。被点名的人似乎是事先就被拜托好,看得出是有备而来。然而,就和婚礼上的致词一样,既枯燥又平板的句子没完没了地继续下去,而且还没有时间限制,所以每个人的致词都比婚礼的还长。不要说听了,光是待在那里就非常痛苦,我辛苦地忍着呵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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