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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他是唯一的血亲,这是当然的吧。”

  “我们很识相,先出来,让他们两人独处。”

  “原来如此。”

  “大概五分钟的时间,休息室里就只有他们俩,后来贵弘先生先出来了。”

  “然后呢?”我催她说下去。我不知道雪笹香织究竟想说甚么。

  雪笹香织压低声音。

  “那时候,他嘴唇上有红红的东西……”

  “红红的东西?”

  她微微点头说:“口红,是美和子的口红。”

  “怎么可能。你看错了吧?”

  “我也是女人,是不是口红,一看就知道。”雪笹香织仍朝着前方回话,嘴唇几乎不动。在旁人看来,应该只是分别负责打点新郎和新娘的两个人在讨论吧。

  “神林美和子的情况如何?”我也几乎不动嘴唇地问。

  “看起来很平静,不过眼睛有点红。”

  “唉。”我叹了一口气。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和雪笹香织提过神林兄妹的关系。但我们现在的谈论,是以彼此都已知道为前提。雪笹经常与神林美和子一同行动,我想她不可能不知道那对兄妹间异常的爱情,她显然也认为我一定早就发现了。

  “总之,我只能祈祷今天的婚礼平安结束。”我仍看着前方说。认识的编辑从前面经过,我微微点头致意。

  “对了,那件事,后来有没有变化?”雪笹问道。

  “你是说昨天那件事?”我右手捂住嘴问。

  “还用问吗?”或许是怕自己如果以难看的脸色望着新娘会很不自然,所以雪笹香织微笑作答。

  “目前没有,我想。”我也学她,微微露出笑容回答。

  “你和穗高先生谈过这件事了?”

  “刚才谈了一下。那家伙还是一样乐观,认定一切都会朝有利于自己的情况发展。”

  “要是被发现了,一定会乱成一团。”

  “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我们的密谈进行到这里时,身穿黑衣的中年饭店人员大声说了几句话,意思是婚礼即将开始,请观礼的来宾前往教堂。客人三三两两开始移动。教堂就在楼上。

  “我们也走吧。”我对雪笹香织说。

  “你先请。我等新郎的庞大亲友团就座后再入场。”

  “对哦,你是新娘那边的客人。”

  “少数派。对了。你等一下。”

  她往后看,她的后进西口绘里站在听不见我们对话的地方。

  “你把刚才保管的东西交给骏河先生。”

  听雪笹香织一说,西口绘里应了一声,打开包包取出药盒。

  “这是刚才美和子托我交给穗高先生的。不过我很难走到新郎那边。”

  “上次说的鼻炎药吗?”我打开形似怀表的药盒盒盖,里面有一颗白色胶囊。“可是我也得马上进教堂啊。”我盖上盒盖,放进口袋里,环视四周,一个年轻侍者从旁边经过。

  我叫住侍者,把药盒交给他。“请把这个送去给新郎”我说。

  3

  我和几个朋友一起走向教堂,途中遇到刚才那个侍者。

  “新郎好像很忙,所以我跟他说了之后,就放在休息室一进去的地方。”侍者说。

  我问他穗高是否确实吃了里面的药,侍者抱歉地回答说他不确定。

  要是新郎在婚礼和喜筵上狂流鼻水、猛打喷嚏,就太逊了——我想起穗高曾笑着这么说。他应该不会忘了吃药才对。

  教堂在饭店四楼。饭店建筑有一部份只到三楼,教堂便建在顶楼。

  我们在服务生领导下进入教堂。中央通道铺着白布,就是所谓的处女之路。服务生大声提醒来宾千万不要走在上面。圣坛上装饰着花朵,面向圣坛的右方,便是男方宾客的座位。

  这时候,两家的观礼人数多寡显而易见。右侧的座位直到后方几乎满座,左侧却连一半都不到。

  坐在这短短几列座位最前排的人,是神林贵弘。他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膝上,双眼直盯着斜下方。从他白皙端正得令人联想到假人的侧脸上,还是无法看出他此刻的想法。

  我们的座位前方,放着印有赞美诗歌歌词的纸。我明明不是基督徒,却必须唱这些,除了灾难两字实在无法形容。就连新郎新娘也和基督教没有任何关系,我记得穗高诚说,他上次结婚,采用的是传统神道仪式。

  不久,神父出现了,是个戴着金框眼镜、刚步入老年的瘦小男子。他一出场,众人的嘈杂声便戛然而止。

  管风琴开始演奏。首先是新郎登场,紧接着就是新娘登场了吧。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后面传来脚步声。穗高昂首阔步的模样浮现我眼底。虽然是梅开二度,但他似乎毫不在意,此刻一定也是意气风发地走着。

  脚步声停住了。

  奇怪,我瞬间这么想。新郎应该要一路走到圣坛才对,但脚步声却还没到我的位置。我抬起头往回看,奇怪的是,看不到穗高的身影。

  过了一两秒,靠中央通道的几个人一齐从座位站起来。其中有女性发出了小声惊叫。

  “怎么了?”有人问。

  “不得了了!”

  “穗高先生!”

  人人都看着中央通道的地板大叫,我这才察觉发生了甚么状况。“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推开众人向前。

  穗高诚倒在通道上,他面色如土,脸丑陋地扭曲,嘴里冒出白色泡沫。他的容貌遽变,甚至一度让我怀疑那不是穗高。但是那身材、发型,以及白色晨礼服,都是他没错。

  “医生……快叫医生!”我向四周茫然伫立的人群说,这才有人跑出去。

  我看着穗高的眼睛,他那双空虚张开的双眼,已失去焦距。看来不用医生来检查瞳孔,结果已显而易见了。

  忽然间,我的手边亮了起来,有光从外头射进来。我抬起头,教堂后面的门开了。四方形的入口中央,美和子的剪影在媒人的伴随下出现。因为逆光,看不见她的表情。此刻,她恐怕还没发现出了甚么事。

  纯白的结婚礼服一瞬间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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