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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甚么意思?”

  “一旦挖掘时发现恐龙骨骸,考古学家们就会一拥而上关心地挖出骨头,将附在上面的沙土清得干干净净,再制作成巨型的恐龙骨架研究起来。哦哦哦,原来暴龙的下巴这样长、没想到前脚这么短等等。不过,他们犯了一个大错。直到二〇〇〇年,有个研究小队没清除掉挖掘出的化石沙土,试着直接用断层扫描描绘出恐龙内部构造的3D影像后,竟然出现一个完整的心脏。可见,先前大家清掉的那些骨骼内部沙土,其实都是维持原貌保存下来的内脏。渐渐地,这几年来以断层扫描处理恐龙化石成了古生物学家的标准作业技术。”

  是喔。草薙没甚么特别的感觉。“挺有意思的,但和这起案子有甚么关系?还是你纯粹在闲聊?”

  “我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时,认为这根本就像花上几千万年营造出的巧妙诡计。很难责怪那些发现恐龙骨骼时急着清掉内部沙土的学者们,毕竟大多数的人都直觉地认为会留下来的只有骨头而已,因此完整呈现骨骼、制成精美标本来研究,这种想法无可厚非。谁晓得被视为没用而清除掉的沙土,其中饱含着更丰富的史前遗迹?”说到这里汤川阖起杂志。“我经常提到的消去法,便是将想到的假设各个击破,最后找到唯一的真相。但假说若根本建立在错误的基础上,将导致危险的结果。例如一心一意想得到恐龙骨骼,却排除了最重要的内脏部份。”

  看来汤川所说的跟案子也有关系,至于他话中的玄机,草薙也渐渐懂了。

  “你认为我对下毒方式的推论错了吗?”

  “这得看过之后才能确认,说不定凶手是个高竿的科学家。”汤川自言自语似地答道。

  真柴家静悄悄地,草薙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这屋子的两副钥匙先前都已归还绫音,还是由草薙亲自送到饭店。但当时她只收下一副,原因是警方之后说不定还用得上,况且自己短期之内也没有回家的打算。

  “葬礼办过了吧?不在家里设牌位祭拜吗?”汤川脱鞋时问道。

  “我没说过吗?真柴义孝没有宗教信仰,葬礼也以献花仪式代替,虽然是火葬,但不遵循头七这类习俗吧。”

  “原来如此,听起来很理想。我死的时候要不要也比照办理呢?”

  “不错啊,那我当治丧委员会主委好了。”

  进屋后,汤川径自往走廊前进。草薙看看他后,独自上了二楼,先推开主卧室房门,接着打开阳台内侧的落地窗,拿起手边的大花洒。这个花洒是前几天绫音拜托草薙代为浇水时,他在居家用品卖场买的。

  草薙拿着花洒下楼,走到客厅时窥探了一下厨房里的状况,只见汤川正观察着流理台水槽下方。

  “那里先前不是检查过了吗?”他从汤川背后问道。

  “警界不是有句‘走访现场百遍也不嫌多’的话吗?”汤川以光笔照亮水槽下方,像是有备而来。“果然看不出触碰过的痕迹呀。”

  “你到底在找甚么呀?”

  “就是重新回到原点呀。这次就算发现恐龙化石,也不能再傻傻地清掉所有沙土——”汤川回头望向草薙,眼中带着困惑。“你拿着甚么?”

  “看也知道,花洒呀。”

  “对了,上次你也叫岸谷去浇花,难道上头有指令,未来警官也要致力转型成服务业吗?”

  “随你怎么讲。”草薙推走汤川,扭开水龙头,以花洒接哗啦啦流出的自来水。

  “这花洒还真大,院子里没接水管吗?”

  “这是要用来浇二楼花草的,阳台上有很多盆栽。”

  “您辛苦啦。”

  草薙不理会汤川的揶揄,径自转身走出厨房到二楼阳台浇花。这些花草的名称草薙几乎一无所知,但他看得出来每株植物都少了点生气。他心想,或许接下来该两天来浇一次水,耳边不禁响起了绫音曾说的“不希望看到阳台上的花草枯死”。

  浇完水后,草薙随即关上落地窗,离开寝室。即使征得同意,他还是不习惯在别人的卧室待太久。

  回到一楼,汤川仍旧站在厨房里,双手交抱胸前,直盯着流理台。

  “你也该解释一下究竟在想些甚么了吧,不回答的话,就不再让你依方便行事了。”

  “依方便行事?”汤川不禁挑眉面露质疑。“没想到你会说这种话。要不是你的后辈上门,我也不会卷入这么棘手的案子。”

  草薙扠腰瞪着老友。“我不清楚内海是怎么说的,但那跟我无关吧。今天也是,你要想进屋查看,找她处理不就行了?干嘛找我?”

  “讨论当然要找和自己意见相左的人才有意义呀。”

  “你不赞成我的作法吗?刚才不是还说符合常理?”

  “我不反对你遵循常理,但无法接受你因不合常理就予以否决的做法。就算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也不该轻易排除。我说过好几遍,双眼为恐龙骨头蒙蔽而丢弃沙土的行为太危险了。”

  草薙不耐烦地摇摇头。“你口口声声说的沙土,到底是甚么?”

  “就是水呀。”汤川回答。“我仍认为毒物掺在水里。”

  “难道被害人还真的洗过宝特瓶?”草薙耸耸肩。

  “跟宝特瓶没关系,水还有其它来源。”汤川指着流理台水槽。“从水龙头流出来的,要多少有多少。”

  草薙偏着头,紧盯汤川那双冷眼。“你没开玩笑吧?”

  “这的确有可能。”

  “但鉴识课检查过了,自来水没异状呀。”

  “我记得鉴识课分析的是自来水成份,但目的只为分辨茶壶里剩余的是自来水还是矿泉水吧。可惜结果是无从判断,由于长期使用,茶壶内侧早已累积了自来水原有的成份。”

  “但如果自来水中掺了毒,当时应该会发现吧?”

  “倘若在自来水管里的某个地方动手脚,很可能在鉴识人员检查前便冲掉了。”

  草薙这下终于了解汤川频频观察流理台水槽下方的理由,他想确认自来水管是否遭人动过手脚。

  “但被害人冲咖啡时只用瓶装矿泉水。”

  “好像是这样。”汤川回答。“但这是听谁说的呢?”

  “他太太呀。”草薙咬了咬嘴唇,直瞪着汤川。“连你也怀疑她吗?明明连面都没见过,一定是被内海洗脑了。”

  “内海确实有她自己的见解,但我纯粹是以客观事实为材料来建立假说。”

  “那么根据你的假说,凶手是真柴太太喽?”

  “你想想,为甚么她要告诉你瓶装矿泉水的事?这得从两种情况来看:被害人的确只用瓶装矿泉水,或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果真如前者就没问题,真柴太太纯粹只是为了助查案一臂之力。虽然就算是这样,内海仍会对真柴太太抱持怀疑,但我不会有这么偏激的想法。问题在于后者,扯出这种谎话,当然就表示真柴太太涉案,换句话说,这对她是有利的。那么,警方听到瓶装矿泉水的相关证词时,会采取哪些动作?”汤川舔舔嘴唇接着说。“警方先检查宝特瓶,却发现无毒物残留,反倒从茶壶里测出毒物,这下便会判断凶手极可能在茶壶中掺毒。那么,真柴太太自然就有了牢不可破的不在场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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