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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接下来,夕纪必须对她说明委实相当复杂的病情。然而,肩负这种麻烦工作的不止是夕纪,现在几乎所有医师都为同样的事情头痛。

  夕纪在闲聊的空挡确认时间。芳惠的女儿会过来,夕纪正在等她,但她还没出现。夕纪犹豫不决,不知该怎么办,因为不能把时间通通花在这位患者身上。

  “中冢女士,其实……”

  夕纪正开口时,芳惠的视线望向夕纪背后。一回头,芳惠的女儿正往这里走近。她名叫森本久美,这是夕纪刚才打电话联络时得知的。久美提着一只大纸袋,里面大概是芳惠的换洗衣物。

  久美向夕纪点点头,然后观察躺在床上的母亲的脸色。

  “觉得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觉得脑袋清醒多了。”

  “是吗!太好了。”久美笑着点点头,然后看着夕纪。“医生,你说有事要告诉我们?”

  “是的,其实是这样的……”夕纪一边说,一边调整呼吸。

  该怎么说明,她已经和元宫等人讨论过,也在脑子里整理过好几次,即使如此,还是需要决心才能开口,因为话一旦说出去就收不回来,不是一句“开玩笑”就可以了事的。

  母女俩不安地望着夕纪,一脸担忧,害怕她会针对芳惠的病情宣告甚么不幸的消息。

  “其实是关于出院日期。”

  夕纪的话让久美露出困惑之色。

  “还是非得早点出院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夕纪摇摇手,“因为医院遇到一点麻烦,我们认为中冢女士或许希望早点出院。”

  久美与母亲互看了一眼,再度面向夕纪。“怎么回事?”

  “说麻烦可能不太恰当,其实是……,有人对医院有不太好的企图。”

  连她都觉得这种说明很啰嗦,但要提到核心部份,必须采取一些步骤,因为情况是中冢母女万万想不到的。

  夕纪轮流看着这对母女,以低沉的声音说:“医院收到了恐吓信。”

  中冢芳惠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可能是因为听到的字眼实在太过突兀,一时之间无法会意。久美似乎也一样,表情空洞地看着夕纪。

  “恐吓信……是吗?”久美确认般地说道。

  “我想是恶作剧……不,恶作剧的可能性很高。”夕纪连忙订正。元宫叮咛过,千万不能把话说死。

  “是甚么样的恐吓信?”久美的脸色终究沉了下来。芳惠好像也会意过来,惊讶地睁大了眼。

  “详情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说好像要毁了医院。”

  “毁了?”

  “这个嘛,”夕纪歪头故作不解,“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要用破坏这个词,也是元宫的指示。元宫到事务局学了一套如何向患者说明的方法。她很清楚事务局的用意,如果医师对患者的说明不统一,将会造成混淆。

  “为甚么要毁了医院?”久美继续追问。

  “不知道。总之,好像是一封莫名其妙的恐吓信,也许只是恶作剧,可是又不能完全不理会,所以我们才像现在这样,把情况告诉住院患者。”

  “哦……”久美不知如何是好,看着母亲。芳惠没有作声,眨了眨眼。

  “以前,新干线的办事处好像也经常接到恐吓电话,说车上被装了炸弹。那时候,新干线即使认为是恶作剧,还是采取了必要程序,就是先在某站疏散车上的所有乘客,彻底检查过车厢,才让乘客上车。实际上,好像也从来没找到过炸弹。”

  “哦,这我也听过。”芳惠以略带沙哑的声音说,“我有个朋友搭新干线Hikari 号,却在小田原被赶下车。我朋友很生气,说那些脑袋不正常的人想要扰乱社会,就打那种电话,实在是制造麻烦。”

  “可能是那一类的恶作剧。”

  “哎呀!”芳惠皱起眉头。“真伤脑筋。”

  看到她的反应,夕纪心想,事务局想出来的方法似乎不坏。举新干线这个例子,也是元宫教的,据说是事务局为了让医师们对患者说明所想出来的例子。想必是为了给听者一种印象,让人以为这种恐吓在其它行业也经常遇到,只是医院这次不巧被盯上而已。

  “所以医院也决定要采取相同方式……”

  “要我们先离开医院?”久美问道。

  “不,不是的。”夕纪双手齐挥。“医院和新干线不同,有些人可以马上离开,有些人却不行。应该是说,几乎都是无法立刻离开的人,每个人都是因为病症才住院的。”

  “那我们该怎么做?”

  夕纪摇摇头。

  “站在医院的立场,不会要求患者离开。我们会照常治疗,只是希望大家理解这个状况。我们会加强警卫,而且警方已经在调查院内有没有可疑物品,或是有没有可疑人物进出。但是,这样还是不知道恐吓者接下来会做出甚么事。站在医院的立场,不能对大家隐瞒这件事,而且在通知大家之后,如果患者另有打算,院方也会尽力配合。”

  好一番迂回的说法。“站在医院的立场”还说了两次,夕纪自己都感到厌恶。这番话的用意,是万一发生了甚么事,可以模糊责任归属。当然,这也是元宫的指示。

  “如果患者另有打算,意思是……”

  “如果希望提早出院,我们会努力达成这个目标。而中冢女士的情况相较于其它患者,是比较容易达到的,最快明天就可以出院。现在胆汁的导管还在体外,但只要稍作处理并不会妨碍日常生活。”

  母女以迷惑的神情互看对方。

  “妈,怎么办?”

  “这……”芳惠从枕头上抬起头,看着夕纪。“反正是恶作剧吧?”

  “这就不知道了,如果不是就麻烦了。”

  母女俩静静地思索着。也难怪,在这种状况下出院,患者本人和身边的人都不轻松。

  “两位决定之后请告知我们,跟护士或我讲一声都可以,我们会立刻处理。”

  上级特别提醒,话里不能出现“慢慢想没关系、不必立刻答复没关系”之类的字眼,因为如果给患者时间考虑,却在这段期间内出事,院方就必须负责。

  芳惠看着夕纪问:“医生觉得呢?”

  “我……吗?”

  “这种事,问这个医生有甚么用啊!”久美的声音拔尖。“反正,先跟我家那口子商量过再说。”

  她一定是想到若让母亲出院,会被丈夫责怪。

  “那么,事情就是这样。”夕纪点头致意,准备离开病房。

  “请问……”久美叫住她。“是要钱吗?”

  “钱?”

  “不是收到恐吓信吗?说要毁了医院。对方没有提出勒索吗?”

  这个直接的问题,令夕纪招架不住。她也向其它患者做了同样的说明,却没有人针对这一点提问。

  夕纪摇摇头:“我没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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