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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我走到厕所附近接电话,对方是打来向我报告问题总算已设法解决。我针对善后处理对他做出种种指示,但我说到一半忽然说不下去了。

  因为某样东西映入眼帘。

  我当时一直站着讲电话,从那个位置可以看见坐在吧台前的女客背部,也可窥见她正在看的档案。看到那个档案的内容,我当下愕然。

  “喂?请问,听得见我说话吗?”部属在喊我。

  “啊?噢,听得见,照我刚才讲的程序进行就对了,之后由你全权处理,拜托你了。”

  挂断电话,我回到座位开始喝剩下的波本威士忌掺苏打。我觉得异常口渴,三两下就咕噜咕噜喝光了。

  我偷窥邻座女子的侧脸,她好像没发觉我的异样。

  这个女人,会是甚么人呢?至少,她并非只是想独自饮酒才进门的客人,她一定也是来找彩色夫人的。

  匆匆一瞥的档案内容,烙印在我的眼底。

  那是旧剪报,标题是“东白乐发生白昼劫财命案”,而上面的照片,无疑正是那栋大宅。

  我又点了一杯波本威士忌苏打。

  邻座女子一边看档案,一边以相当徐缓的速度啜饮健力士啤酒,杯中本来应该浓稠柔滑的泡沫早已完全消失,变得像走了气的可乐。她显然并没有在专心品酒。

  白发酒保的样子也和以往略有不同,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客人,在第一时间察觉客人需要甚么以便提供最好的服务,这本来就是他平常的工作态度。但他现在分明是刻意不看这位女客——至少他给我的感觉是这样。

  第二杯的波本威士忌苏打也喝光了,我正在犹豫是否该再叫一杯时,邻座女子开始有动静。她阖起档案夹,收进大型肩背包。

  “多少钱?”她问酒保。

  酒保把写有价钱的纸片放在她面前,她默默自皮夹取出钞票。收起皮夹后,套上大衣,把皮包往肩上一挂便走向门口。

  我握紧空酒杯,思忖是否该去追她。不管怎么想,她显然都知道秋叶老家那起事件的某些讯息。不仅知道,而且是为了与此有关的事来找彩色夫人。

  “要再来一杯吗?”酒保问。

  我看着他的脸,他的唇角虽浮现笑意,眼中却藏着严肃的光芒。

  “不,不用了,谢谢招待。”我下定决心说:“多少钱?”

  酒保露出愕然的表情,“请等一下。”他说着,拿起计算器。

  再磨蹭下去就会跟丢她了。我心急如焚,从皮夹抽出万圆大钞,往吧台放。

  “这样应该足够吧?”

  酒保“啊?”地惊呼一声看着我。他仓皇失措。

  “如果还不够,请把账单寄到这里。”我把名片放在万圆大钞旁,抓起自己的外套。

  “不,那个,等一下……”

  我无视酒保的呼唤,径自离店,立刻环视四周。

  没看到那个女人。我抓着外套拔腿就跑,在十字路口朝四面八方望去,却不见她的踪影。

  也许她搭出租车走了,我暗忖。若真是如此,我不可能追上她。我很后悔当她离店时,自己为何没有立刻起身追去。

  就在我漫无目的、不知何去何从一边开始缓缓迈步之际,刚才那名女子竟从我身旁的便利商店走出来。她的左肩挂着装有那本档案夹的大皮包,右手拎着白色的塑料袋,里面隐约可见装着宝特瓶和三明治。

  她朝我瞄了一眼,在一瞬间浮现讶异的神情,但似乎未再特别留意,立刻开始迈步,好像是要去车站。

  我一边追她,一边出声喊道:“小姐……”

  她当下止步,朝我转身。

  “对不起,刚才在店里……在‘蝶之巢’,我坐在你旁边。”

  她困惑地半张着嘴,眼镜后方的双眼不安地游移。

  “如果你是要推销甚么东西,很抱歉,我统统不感兴趣。”她的声音虽低,语气却很坚决。

  我浅笑摇头。

  “不是那样,我只是有事想请教,是关于你刚才在看的档案。”

  “档案?”她双眉一皱。

  “对不起,我经过你身后时不小心看到一眼。你收集成册的报导,是东白乐发生的劫财命案吧?”

  我这番话令她杏眼圆睁。

  “你还记得那个案子?”可以感到她的声调拉高了一些。

  “不是还记得,是直到最近才知道那件案子。据我所知,时效马上就要到了吧?”

  “是这样没错……你是看最近的报纸之类的东西才知道的?”她显然有点失望。我当下猜到她八成懒得理会仅是透过报导听说此事的人。

  “我的朋友是此案的关系人之一,所以我才会得知案情经过。”

  她的脸上,再次浮现兴味。她朝我走近一步。

  “是甚么样的关系人?”

  “受害者的家人……不,不该这么说吧,或许应该说是受害的那栋屋子的住户。”

  “仲西家的人?”

  “是的。”

  “我记得那栋屋子住的应该是一对父女,所以你的朋友是……”她直视我的双眼。

  “是那个女儿。”

  “秋叶小姐是吧?”

  “对。”我收紧下巴。

  她说声是喔,径自打量我的脸。也许正在思索我与秋叶的关系,以及我为何会关心这件案子。

  我从怀中取出名片。“敝姓渡部,和仲西秋叶小姐是同事。”

  她凝视接下的名片,但脸上依旧是无法释然的表情。想必是不相信单只是公司同事,会关心起十五年前的旧案子。

  但我当然也不能光是回答她的质问。

  “恕我冒昧,请问你为何要把那件案子的报导整理建档?还有,你是为了甚么事去‘蝶之巢’?”

  她的嘴角隐约浮现笑容,但是,眼镜后方的双眼却极为冰冷。

  “你干嘛打听这种事?我对甚么感兴趣是我的自由吧?”

  “是这样没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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