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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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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好,可是也没办法,哪有地方肯花钱请我这种老头?” “老板也真狠,竟然这么简单就把多年来一起打拚的我们给踢出来。现在只剩清哥还留下来吧。” “天晓得,阿清也很难说吧。”中川拿起送上来的酒,帮安浦的酒杯斟满再倒自己的,掰开免洗筷后伸手夹豆腐。 “很难说……?连清哥都要开除吗?” “昨天阿清打电话给我,说以后不领月薪换成时薪,然后当场只让他工作两个小时。阿清抱怨说,这样连房租都付不起。” “这样还做得下去吗?订单真的这么少?” “应该是有单子。之前的空气枪订单没少,而且上次我经过工厂,看样子好像进了铁材,一定是又接了甚么工作吧。” “那不是很奇怪吗?这样为甚么还要裁人?” “工作是有,可是人只要一个就够了。” “一个?那个年轻人吗?” 是啊——中川说着把酒喝光,再次倒酒。 上次虽然没看清楚长相,安浦记得那人个子很高,也看过他做的东西,即使在老手安浦看来也是一流的。当时也就想,已经有了这么一个人,老板八成不会再理自己了。 “福田那里的机器他全都会用,而且焊接好像也做得不错,再加上修磨的技术又好,那个铁公鸡老板当然会选他啊。听说是从关西来的,还真是来了个瘟神。”中川哼了一声。 “中哥你是说,要是他不来就没事了?” “就我和阿清来说是这样。”中川拿出香烟,“安仔你也是啊,搞不好就能回来了。” “会吗?” “因为很多地方光靠我和阿清是应付不来的,不过可能有条件。你的手指就算没办法跟以前一样,也要能动才行。” “会动啊!吶,你看。”安浦以右手拿筷,夹起剩下的酱菜。 中川点点头,但表情仍是郁郁不乐。 “可是实际上那小子就是存在,所以也没办法。要是他也跟安仔你一样手被谁刺一刀就好了。啊,这话是我随便说说,你就当没听到吧。”中川看了看四周,拿手指抵住嘴唇。 走出居酒屋,安浦与中川道别。他心想是该直接回家,却没那个心情,于是朝着反方向蹒跚走去。 一回神,已来到福田工业旁。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有目的而来,还是因为走惯的路,脚便不由自主地走来这儿。 以前闻到不想再闻的机油味令人怀念。 他心想,再试着求求老板吧?若自己说甚么杂活都肯做,也许福田能够体谅。 然而他摇了摇头。事情不可能这么容易。之前都已经那样恳求再三了,结果只得到冷冰冰的对待。 他没有理由站在工厂前,正准备转身离去,这时他发现工厂出入口的门缝里透出亮光。 开除我们却有班可加……? 安浦走近工厂。出入口的门开了一道缝,厂里并没有大型工具机运作的声响。 他把门打开了几公分窥视工厂内部,迎面就是一个高瘦的背影,正在使用小型刻磨器磨甚么东西。每磨一下,就确认磨的结果,似乎是在研磨一个极为细小的东西,但从安浦的位置是看不见的。 无论如何,很肯定的是这个人正在加班,在赚时薪。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要是他的手被人刺一刀就好了——中川的话在脑海浮现。 安浦环顾四下,确认没有别人后便绕到工厂后方,那里是堆放废材与损坏机器的地方,每年会付钱请业者来处理几次,但现在这么不景气,没那个闲钱,金属垃圾山便越来越庞大。 安浦在昏暗中定睛细细物色。因为那家伙个子高,得找长一点的东西才行,最好是弯成勾形,而且前端尖尖的…… 但那里并没有符合他希望的东西,最后他挑的是一根长约五十公分的铁管,前端还焊接了一段短管。电弧焊做得不太好,他当下就认出那是中哥的杰作,老花眼度数加深之后,中川的技术的确变差了。 但是,怎么能够因为这样便把人给开除呢!人是活生生的,年纪大了手艺自然会变差,也可能发生意外而造成行动不便,此时互相帮助才叫伙伴啊!他们的关系应该不单单是雇主与员工才对。安浦想起福田的脸。 他悄悄躲在那里,自知有些醉了,但他告诉自己,他是清醒的,并不是借酒装疯做出这种事。事到如今他已经走投无路了,这是没办法的事。 蓦地,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在脑海里苏醒。那是个寒冷的夜晚,安浦穿着厚厚的夹克,在池袋那家经常光顾的店里,喝得比今晚还醉一点。 他边走边想,上哪家特种营业去吧,还是要到外国女人聚集的地方晃荡呢?受到阪神大地震的影响,建筑零件的订单增加了,连带让他们加了不少班。加班费才刚入袋,胆子正壮。 “先生。”突然,旁边有人出声叫他。 一个分明是晚上却戴着太阳眼镜的女人,穿着廉价大衣站在那里,夸张的大波浪卷发是红色的。 上等货——安浦才看一眼就这么想。大衣的前襟微微敞开,露出雪白的腿与乳沟。 女人默默竖起三根手指。安浦虽然觉得太贵,同时脑中也闪过“她值得这个价”的想法。 安浦走到女人身边。香水味扑鼻。那女人颈项上、手腕上都戴着叮叮当当的廉价饰品,而且妆也很浓。 “有点贵。这个价钱呢?”他竖起两根手指。 女人将他的手往下按,伸出两根手指之后,摊开手掌。看来是两万五的意思。 “OK,好啊。” 安浦一回答,女人便抓住他的手,带路似地向前走。 今晚真走运——他竟天真地这么想。 真是着了魔了。一回想起当时,安浦便恨透了自己。之前从没在那条路上遇见流莺,但他却毫不起疑。 因为他的心思全在那女人的姿色上。能够与这种美女上床让他乐昏了头,以致没想到去怀疑这种姿色的女人是不可能当流莺的。 他在女人的带路下进了一家廉价旅馆,那地方充满消毒水味,以及为了掩盖消毒水味而喷的芳香剂的味道。女人完全没开口,只是以肢体动作来表达意思。安浦心想她大概不会说日文吧,八成是刚来日本不知道怎么赚钱,所以才有样学样在那种地方当流莺。女人一些不自然的疑点,安浦都自行做出种种想象来解释,他满脑子只想早点和这女人上床。 一进房间,安浦就从身后抱住女人,拨开她的长发,舔她的颈子。女人的后颈并排着两颗小痣。 然后他想脱掉她的大衣,但女人一转过身来面对他,便抬起下巴来索吻。两片形状姣好的嘴唇就在眼前,他猴急地将自己的嘴唇印上去。 就是从这一刻之后。 记忆从这一刻之后便消失了。当他醒来,人躺在地上,同时感到剧痛。一看右手,流了一大滩鲜血。这景象实在脱离现实太远,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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