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东野圭吾　>　幻夜　>	上一页　　　　下一页
六
“不要啦！现在还有余震呢！要是你一进去屋子就被震倒怎么办？” 　　“会吗？” 　　“有可能呀！你也看到佐佐木家了吧。” 　　雅也听下来也明白两人在谈些甚么。看样子是有人趁火打劫，大概是闯进倒塌或几近全倒的房屋搜刮值钱的物品。就算报警，这时候警方也不可能全力抓贼。对宵小之辈来说，正是大捞一笔的好时机。 　　雅也回想家里是否放了值钱的东西。存折无关紧要，反正里头没多少钱，顶多就是那个收着所有保单的档案夹，不过那也不至于非得现在去取出来不可。 　　雅也感到尿意，便站起身来。旁边那对夫妻仍絮絮不休地谈着小偷发地震财的话题。 　　由于没有照明，往外走还要留心不撞到人真是困难重重。走廊上也漆黑一片，他沿着墙走，只见厕所前人满为患。 　　“怎么了吗？”雅也问一名戴着棒球帽的男子。 　　“哦……，厕所好像不能用了。没水本来大号那边就没办法用了，现在好像连小号的都塞住。这下惨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唷。”头戴棒球帽的男子露出无力的浅笑。 　　一对中年男女从旁边走过。 　　“我决定尽量不吃东西了。”看似妻子的女子说：“要我到外头去上厕所，我宁可饿肚子。” 　　“可是，不保持体力不行啊。” 　　“我知道，但是厕所又不能上……” 　　大概是想不出适当的回答吧，像是丈夫的男子只是沉吟。 　　雅也来到外头。体育馆前方燃起了火堆，看样子是有人拿倒塌房屋的木材来烧。人们在火堆四周围成一圈，其中也有老人和小孩的身影，被火光照亮的每一张脸与火焰的鲜红形成对比，脸色灰暗，少有人开口说话。 　　体育馆旁有树丛。雅也走进去，随便找个暗处上了小号。不远处也有个男人面向树站着。雅也心想，男人还好，可以这样解决，女人就麻烦了。 　　正准备回体育馆时，有个女子走出馆外。当他发现那正是新海美冬，顿时停下脚步，连忙往围着火堆的人群后方藏身。 　　美冬只是朝火堆看了一眼，便从前面走过。她一身运动服，披着一条小毛毯当斗篷。 　　雅也离开火堆旁的人群，尾随着她。 　　雅也想叫住她。万一她的确目击了他杀人，见到他是不可能保持平静的。她一定会逃跑吧，到时候他势必得拦住她，无论如何都要向她解释清楚。该怎么解释呢？说那看起来很像杀人，但其实是她误会了吗？或是将俊郎的恶行告诉她，解释说他是不得已的？ 　　雅也理不出个头绪，继续跟在美冬身后。跟得太近怕被发现，但离得太远又可能会跟丢。随着离火堆越来越远，黑暗也越来越浓。她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手电筒，在脚步前方落下一个光圈，刚好成了雅也的指标。 　　美冬突然弯进岔路，角落有一栋小小的楼，彷佛压坏箱子的外形在黑暗中形成剪影。雅也一走近，凉鞋底下便踩到了甚么，原来脚边散落着无数的玻璃碎片，大概是窗户被震碎了吧。 　　雅也看着美冬走进大楼。他猜得出她的目的。没多久前他才在想，厕所不能使用对女人一定很不方便。 　　他心想，这样就不好意思叫住她了。她一定也希望在回到体育馆之前，一路上都不要遇到任何人吧。可是在有旁人的地方和她谈，对雅也来说太危险了。 　　她看到了吗？还是没看到……？ 　　明知再怎么想也无济于事，种种思绪还是不断在脑海里打转。他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答案。 　　正当他视线转向美冬走进的那条巷子，突然传来小声尖叫，紧接着是又低又狠的说话声，然后是东西滚落的声音。 　　雅也连忙冲进小巷，黑暗中几道人影在地上纠缠，打亮的手电筒掉落地面。 　　他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接着他发现那男人双手抬起的东西是白色的腿。男人正要脱掉那双腿上的衣物，只见两条腿像游泳似地在空中挣扎。雅也立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干甚么！” 　　他赶上来的同时，从身后朝男人膀下一踢。男人呻吟着向前倒下。这时他才知道被男人压在底下的正是新海美冬，而她的嘴被东西塞住，而且还有另一个男人按住她的双手。 　　第二个男人出手攻击雅也，拳头打在雅也脸上，但除了那人嶙峋的指节造成的疼痛，冲击并不大。雅也调整好姿势，朝那人的肚子一头撞去，待对方一倒下，便骑到他身上，双手猛打他的脸。 　　这时雅也的脖子突地被人从身后勒住，大概是膀下挨踢的男人反击了。雅也抓住对方的手想从脖子上拉开。 　　传出一声闷响，对方的力道突然减弱，雅也趁隙手肘使力送他侧腹一拐子。站起身来，只见男人双手抱着头。 　　美冬正站在男人身后，双手拿着像是水泥残块的东西。看来是她拿那个打了男人的后脑。 　　有那么一瞬间，雅也与美冬的视线在空中交会，产生了数分之一秒的沉默与停顿。这给了那两个暴徒机会，被雅也痛殴的男人拔腿就跑，另一个也抱着头连忙跟上去。雅也本想追过去，还是作罢。就算抓到强暴未遂的现行犯，警察也不会多认真处理吧。 　　“没有……”话问到一半，雅也垂下了眼。她赤裸的下半身在手电筒的灯光下白得显眼。 　　等她整理好衣服，雅也抬起头来。 　　“没有受伤吧？”重新问了一次。 　　她微微点头，拾起掉落脚边的手电筒。 　　“你的心情我明白，可是单独行动不太好，那种人四处乱窜防不胜防。而且你拿着手电筒，等于是告诉他们猎物就在这里啊。” 　　美冬没有回答，也许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回体育馆吧。手电筒给我，我走前面，你跟在我后面。” 　　但她却往后退了几步，就这么跑走了。手电筒的灯光摇晃着远去。 　　雅也正打算离开，又停下脚步，因为脚下踩到一个柔软的东西。捡起来一看，是她披在身上的毛毯。 　　回到体育馆，只见增加了数个火堆，显然是耐不住寒冷的人们开始有样学样。 　　新海美冬坐在离火堆人群不远的一张长椅上。和在体育馆内一样，她抱着膝，脸埋进双臂里。 　　雅也走过去，从身后帮她披上毛毯。她吓了一跳伸直背脊，看到是他，露出倒抽一口气的神情。 　　“怎么能忘了重要的毛毯呢。” 　　雅也尽可能以轻柔的语气说，然而美冬的表情僵硬依旧，双手抓住毛毯两端，像要保护自己似地紧紧在身前拉拢。 　　“要不要到火堆旁去？在这里很冷吧？” 　　她只是向火堆望了一眼，很快又垂下双眼。 　　雅也看了看围住火堆的人，明白了她的心情。汽油桶四周几乎都是成年男子，不见孩子和年轻女子的身影。 　　“没关系的，他们跟刚才那几个家伙不一样。现在每个人顾自己的事都来不及了。” 　　但她仍低着头不肯作声。雅也在她身边坐下，感觉得出她绷紧了全身。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