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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将村桥杀死在那个更衣室的作法,一如老师的推理。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为了混淆警方的办案方向,我是从之前读过的推理小说找到灵感的,可是我有信心不会被拆穿。那一天惠美好像是将找村桥出来的纸条塞在他的上衣口袋里。见面的时间是五点,为了配合她的行动,我调整了社团的练习流程,将休息时间定在五点。”

  男性教职员在天气热的时候,习惯将上衣挂在置物柜里。置物柜室就在教职员办公室隔壁,进出很自由。为了避人耳目传递纸条,算是很高明的方法。

  “可是我不知道村桥会不会来,因为叫他出来的纸条上没有署名,他可能会起疑也说不定。”

  的确如果只有宫坂的纸条,村桥或许不会去吧。但是同一天在那之前,高原阳子也约了村桥见面,时间也是“五点”。他看了纸条可能误会高原阳子变更了见面地点吧。

  小惠继续说:“所以老实说,当惠美铁青着脸回来时,我的脚也跟着颤抖。因为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关于密室,老师的推理是正确的,我不需要再说明了吧。”

  “氰酸钾是怎么来的?”我问。

  小惠犹豫了一下后才说:“惠美之前就有那东西。她的朋友家开照相馆,东西是从那里拿的。老师知道氰酸钾可以用来让照片上色吗?她拿到那东西是在今年春天,之后就没有再去过照相馆,所以我想应该不会被查到。”

  “今年春天?”我反问,“为甚么那个时候就需要氰酸钾呢?”

  “老师你还真不懂耶!”小惠不屑地露出雪白牙齿笑说,“假如有简单让人致死的毒药,连我都想要,谁想得到甚么时候派得上用场,搞不好可以用在自己身上呀。”

  然后小惠压低声音说:“我们就是这样的年纪呀。”

  她的声音像泡过冰水一样,让我不寒而栗。

  “发现找他出来的人是惠美,村桥好像很吃惊。但因为惠美是资优生,人又很乖,也就放下戒心,因为他毫不怀疑地喝下惠美请他的果汁。”

  还以为对方是问题学生高原,结果是一年级的宫坂——我可以了解村桥失去戒心的心情。

  “就这样第一个计划成功了,却也得到了意外的副产品。惠美想要从村桥的西装口袋取回自己写的纸条时,偶然发现一张照片。你知道是甚么吗?那是一张立可拍照片,上面的人错不了,就是麻生老师躺在床上睡觉的照片,可是她的样子,我实在是说不出口呀。我们立刻就知道是甚么情形。村桥和她有亲密关系,那张照片是村桥趁她睡着的时候拍的。”

  原来如此,我总算了解了。村桥用那张照片威胁麻生恭子继续保持关系。

  “我们就想怎么可以不好好利用这一点?因为第二计划中,剩下一个很大的赌注,就是将酒瓶掉包的事。在魔术箱从社团办公室运到教室后面之前,因为有其它同学看着无法掉包,因此只能利用下午的比赛期间进行。毕竟那么大的酒瓶拿在手里实在太显眼,万一被人看到了就功亏一匮了。因此才会决定让麻生老师代替我们进行这项危险的差事。老师应该知道威胁信的事吧?运动会前一天,惠美她们班刚好轮到打扫办公室,所以趁着空档将信放进麻生老师的书桌抽屉里。这就是我们策划的小丑杀人计划,结果很成功。只是没想到麻生老师那么快就被逮捕了。既然警方认为凶手的目标是前岛老师,我们也没有受到怀疑,一切就到此结束。我还以为从此惠美能过着幸福的人生,我也能安心毕业。”

  小惠试图保持冷静说到这里时,心情似乎有些激动,将身体转过去,手忙脚乱地架起了箭。她试图瞄准箭靶,肩膀却开始颤动,看来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我将手放在她颤动的肩膀上,在她耳边询问:“动机是甚么?应该可以告诉老师了吧。”

  小惠深呼吸两、三次后,又恢复刚才平静的语气回答:“那天晚上,我不是和老师在餐厅吗?当时惠美应该在寝室里睡觉,根据她的说法,好像有人在偷窥寝室,门开了一个细缝,她可以感觉到外面有人。就在她连忙准备把门关好时,看见了村桥和竹井两人在走廊上。”

  “偷窥……”我茫然地将手从她的肩膀移开。“那就是你们的……动机吗?”

  “以老师的眼光来看,或许觉得没甚么大不了。因为你们甚至认为现在的高中女生连卖春都无所谓了,但那是两码子事。即使是我,也曾经有段时期考虑过卖春,可是我们绝对没办法接受毫无戒备地被人偷窥,那就像是有人打赤脚踩进了我们的心里一样。”

  “可是……也犯不着杀人吧?”

  “是吗?万一被偷窥的时候,正好是惠美自慰的时候,又该怎么说?”

  这句话直接在我脑海中发出轰然巨响,我不禁反问:“你说甚么?”

  “惠美又羞又愤,甚至闹到自杀,我无法责备她,因为是我也可能那么做。当我回房间时,她倒卧在血迹里,拜托我让她死去。她说只要那两个老师还活在世上,她就没有生存的勇气……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鼓励惠美,说甚么都显得空洞。我只能抱着她的肩膀苦苦哀求她不要死。只要她不哭,等几个小时我都愿意,终于我才让她回心转意了。”

  我作梦也没想到那天晚上发生了这种事。隔天和小惠碰面时,她居然可以不动声色一如以往。

  “可是她的不幸还没有停止,不,应该说才刚要开始。”小惠低吼般地诉说,“第二学期开始,有一天惠美打电话给我。她说:‘现在我眼前就有氰酸钾,我可以喝下它吗?’我吃惊地反问为甚么,她边哭边说‘我已经受不了’。受不了甚么呢?老师知道吗?惠美说她受不了那两个老师看她的眼光。很明显地他们看自己的目光就跟看别人不一样,眼睛里会浮现那一晚自己荒唐的模样。想到自己在他们脑海中被怎样的玩弄蹂躏,心情就快发疯了——她说这种心境就像是每天遭受到他们的视线强暴一样。”

  “视线强暴……吗?”

  “那也是一种性侵犯呀,因此我明白了她再度求死的决心。事实上,当时在电话那头的惠美给人随时都会喝下毒药的气氛,于是我说了,既然这样,该死的人不是惠美,应该是他们两人吧?虽然那是我为了制止她自杀脱口而出的话,但有一半是真心的。她重新考虑了,同时也下定了决心。”

  可是他们两人是否真的做出“视线强暴”,又如何能确定呢?我正要反驳时,又闭上了嘴巴。重点是惠美已经那么认为了,对她而言,那就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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