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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笹垣按下停止键,直接把录音机收进提包。“这是我昨天从今枝先生的电话里借出来的。筱冢先生,这一段话就是你说的吧?”

  “的确,这个月月初,我是在录音机里留下这段话。”一成叹着气回答。这时和刑警争论隐私权也没有意义。

  “听了这段话,我再次和高宫先生联络,问他认不认识筱冢先生。”

  “他当场就把我的事告诉你了。”

  “正是。”笹垣点点头。“跟我刚才说的一样,没花多少工夫。”

  “的确,一点也没错,是不难。”

  “那么我再次请教,是你委托调查唐泽雪穗小姐的吧?”

  “是的。”一成点头回答。

  “和她论及婚嫁的是……”

  “我的亲戚。只不过,婚事还没有决定,只是当事人个人的希望而已。”

  “可以请教这位亲戚的姓名吗?”笹垣打开记事本,拿好原子笔。

  “您有必要知道吗?”

  “这就很难说了。警察这种人,不管甚么事情,都会想了解一下。如果你不肯告诉我,那么我会去四处打听,问别人是谁想和唐泽雪穗小姐结婚。”

  一成的嘴变形了。如果他真的这么做,自己可吃不消。

  “是我堂哥筱冢康晴,康是健康的康,晴是晴天的晴。”

  笹垣在记事本上写好后,问道:“他也是在这家公司工作吧?”

  听到一成回答他是常务董事,老刑警张大了眼睛,头部微微晃动,然后把这件事一并记在记事本里。

  “有几件事我不太明白,可以请教吗?”一成说。

  “请说,但能不能回答我就不能保证了。”

  “您刚才说,您因为某个缘故,对唐泽雪穗小姐有兴趣。请问是甚么缘故呢?”

  一听到这个问题,笹垣露出苦笑,拍了两下后脑勺。“很遗憾,这一点我现在无法说明。”

  “是调查上必须保密吗?”

  “你可以这么解释,不过最大的理由,是因为不确定的部份太多,现阶段实在不能说出来。再怎么说,相关的案件距今已经将近十八年了。”

  “十八年……”嘴里复述后,一成在脑海里想象这个字眼代表的时间长短。这么遥远的过去,究竟发生了甚么?“这起十八年前的案子,是哪一类的案子呢?这也不能透露吗?”

  他这么说,老练的刑警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几秒后,刑警眨了一下眼,回答:“命案。”

  一成挺直了背脊,呼的吐了一口长气。“谁被杀了?”

  “这就难以奉告了。”笹垣两手一摊。

  “这个案子和她……唐泽雪穗小姐有关?”

  “我现在只能说,她可能是关键人物。”

  “可是……”一成发现一件重要的事。“十八年的话,命案的时效已经过了。”

  “是啊。”

  “可是,您还是继续追查这件命案?”

  刑警拿起hi-lite的盒子,手指探入盒中,抽出第二根烟。第一根烟是甚么时候摁熄的,一成浑然不觉。

  笹垣以阳春打火机点了烟,动作比点燃第一根时慢得多,应该是刻意的吧。

  “这就像长篇故事。故事是十八年前开始的,但是,到现在还没有结束。要结束,得回到最开头的地方。大概就是这样。”

  “可以请您告诉我整个故事……”

  “先不要吧,”笹垣笑了,烟从他的嘴里冒了出来。“要是讲起这十八年的事,有多少时间都不够。”

  “那么,下次可以请您告诉我吗?等您有空的时候。”

  “也好。”刑警正面迎着他的视线,吸着烟点头。表情已经回复先前严肃的模样了。“下次找时间慢慢聊吧。”

  一成想拿茶杯,发现杯子是空的,便缩了手。一看,笹垣的茶也喝光了。

  “我再请他们倒茶吧。”

  “不了,我不用了。倒是筱冢先生,方便让我问几个问题吗?”

  “甚么问题?”

  “我恳请你告诉我,你委托今枝先生调查唐泽雪穗小姐的真正理由。”

  “这您已经知道了,没有甚么真假可言。当亲人考虑结婚时,调查对方的背景,这种事很常见吧。”

  “的确是很常见,尤其是像筱冢先生堂兄弟俩这样,必须继承庞大家业的人来说是不足为奇。但是,如果委托是出自双亲,我能理解,但堂弟私下聘请侦探调查,倒是没听过。”

  “就算这样,也没有甚么不妥吧。”

  “还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说起来,你调查唐泽雪穗这件事本身就很奇特。你和高宫先生是老朋友,而她是你这位老友的前妻。再说到更久之前,听说你们在大学社交舞社是一起练习的同伴不是吗。也就是说,用不着现在做调查,你对唐泽雪穗应该已经有相当程度的认识了,为甚么还要聘请侦探?”

  笹垣的语调不知不觉提高了不少,一成不禁暗自庆幸自己选了有隔音设备的房间。

  “刚才,我提及这位女子时都没有加称呼,直接叫她唐泽雪穗。”笹垣彷佛在确认一成的反应般,慢条斯理地说。“但是,怎么样?筱冢先生?你也不觉得有甚么不自然的地方,不是吗?我想你听在耳里并不觉得突兀。”

  “不知道……,您是怎么说的,我并不是很留意。”

  “你对于直呼她的名字这件事,应该不介意。至于原因,筱冢先生,因为你自己也是这样。”说着,笹垣拍拍提包。“要再听一次刚才那卷带子吗?你是这么说的:关于唐泽雪穗的调查,后来怎么样了?请与我联络。”

  一成想解释,因为她以前是社团的学妹,那是习惯。但笹垣在他出声前便开口了。“你连名带姓叫唐泽雪穗的语气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高度警戒。说实话,我听到这段录音时,一下就听出来了,这就是刑警的直觉。我当下就想,有必要找这位筱冢先生谈谈。”刑警在烟灰缸里摁熄了第二根烟。接着,身子向前倾,双手撑在茶几上。“可以请你说实话吗?你委托今枝先生调查的真正用意是甚么?”

  笹垣的眼光还是一样犀利,却没有胁迫威逼的意味,甚至令人感到一种包容。一成心想,也许在侦讯室里和嫌犯面对面时,他就是利用这种气势。而且,一成明白了这名刑警今天来找他,主要目的就在于此。唐泽雪穗要和谁结婚,恐怕无关紧要。

  “笹垣先生,您说中了一半。但是,另一半却说错了。”

  “哦,”笹垣抿起嘴。“那我想先请教说错的那部份。”

  “那就是,我委托今枝先生调查她,纯粹是为了我堂哥。如果我堂哥不想和她结婚,那么她是个甚么样的女人、度过了甚么样的人生,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原来如此。那么,我说中的部份是?”

  “我对她特别有戒心这一点。”

  “哈哈——!”笹垣靠回沙发,凝视着一成。“原因呢?”

  “是极度主观而模糊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最喜欢这种含混不清的事情了。”笹垣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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