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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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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成也知道唐泽雪穗的母亲在大阪独居。 “这么说,现在人在医院?” “好像马上就送过去了,雪穗小姐是在医院打电话给我的。” “原来如此。那么,情况如何?”一成虽发问,却也知道这是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如果顺利复元,那么康晴就不会看甚么《婚丧喜庆入门》了。 果不其然,康晴轻轻摇头。“刚才我跟她联络,听说意识一直没有恢复,医生的说法也不怎么乐观。她在电话里说,可能很危险,很少听她说起话来这么怯懦的。” “她母亲今年高寿?” “嗯,记得她之前提过大概七十了吧,你也知道她不是亲生女儿,所以年龄差距很大。” 一成点点头,这件事他知道。 “那么,为甚么是常董在看这个呢?”一成看着桌上的《婚丧喜庆入门》问。 “别叫我常董,至少在谈这件事的时候别这样叫。”康晴露出不胜其烦的表情。 “康晴哥应该不必为她母亲的葬礼操心吧?” “你的意思是说,人都还没死,现在想到葬礼太性急了吗?” 一成摇摇头。“我的意思是,这不是康晴哥该做的事。” “为甚么?” “我知道康晴哥向她求婚了,可是她没有答应,对吧?换句话说,在目前这个阶段,怎么说呢……”一成想着修辞,最后还是照原本想到的话说出来了。“她还是与我们无关的外人。高高在上的筱冢药品常董为了这样一个人的母亲过世忙着张罗,这样会有问题。” 听到无关的外人这个说法时,康晴整个人往后一仰,看着天花板,脸上浮现无声的笑容。然后他维持相同表情面向一成。“听你说到无关的外人,还真是吓我一跳。的确,她并没有给我肯定的答复,但是,她也没有给我否定的答复。如果没有希望,她早就拒绝了。” “如果有那个意思,早就已经答复了,我说的是正面的答复。” 康晴摇摇头,手也跟着挥动。“那是因为一成还年轻,也没结过婚,才会这么想。我跟她一样,都结过婚。像我们这种人,如果有机会再次组织家庭,怎么可能不慎重。尤其是她,她跟她前夫并不是死别。” “这我知道。” “最好的证明就是,”康晴竖起食指,“自己的母亲病危,会通知一个无关的外人吗?我倒是认为,她在心酸难过的时候找上我,也算是一种答复。” 难怪刚才他心情这么好,一成这才恍然大悟。 “更何况,当朋友遇到困难时伸出援手,这也是人之常情吧。这不仅是一个社会人士的常识,也是做人的道理。” “她遇到困难了吗?她是因为不知如何是好,才打电话给康晴哥的吗?” “当然,坚强的她并不是找我哭诉,也不是向我求助,她只是说明一下状况而已。但是,不必想都知道她一定遇到困难了。你想想看,虽然大阪是她的故乡,但是她在那里已经没有亲人了。万一她母亲就这么走了,她不但伤心难过,还得准备葬礼,也许就连她这么能干的人,也会惊慌失措。” “所谓的葬礼,”一成注视着堂哥,“包含准备阶段在内,整个程序安排会让往生者家属连悲伤难过的时间都没有。她只要拨一通电话给葬仪社就行了。只要一通电话,其它一切都由业者一手包办。她只须同意业者的建议,在文件上签名,把钱备妥就没事了。要是还有一点空闲时间,就朝着遗照掉掉眼泪,不是甚么天大的事。” 康晴无法理解似地皱起眉头。“你竟然能说得这么无情,雪穗小姐可是你大学的学妹啊。” “她不是我学妹,只是在社交舞社一起练习过而已。” “不必分得这么清楚。不管怎么样,是你介绍我们认识的。”康晴盯着一成说。 所以我后悔得不得了——一成想说这句话,却忍耐着不作声。 “反正,”康晴跷起脚,往沙发上靠,“这种事准备得太周到也不太好,不过我个人希望要是她母亲有甚么万一,心里能有个备案。只是,刚才你也说过,我有我的立场。就算她母亲过世了,我能不能立刻飞到大阪也是个问题。所以呢,”说着,他指着一成的脸,“到时候可能要请你到大阪去一趟。那地方你熟,而且雪穗小姐看到熟人也比较安心。” 听着他的话,一成皱起眉头。“康晴哥,拜托你放过我吧。” “为甚么?” “这就叫公私不分,别人平常就背地里说,筱冢一成是常董的个人秘书了。” “辅佐董事也是企划管理室的工作。”康晴瞪着他。 “这件事跟公司没有关系吧?” “有没有关系,事后再想就好。你应该想的就只有一件事:是谁下的命令。”说完,康晴嘴边露出得意的笑容,盯着一成。“不是吗?” 一成叹了一口气,很想问“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不要叫我常董”这句话是谁说的。 一回到座位,一成便拿起听筒,另一只手打开办公桌抽屉,拿出万用记事本。翻开通讯簿的第一页,以目光搜寻今枝的名字。 边确认号码边按键,听筒抵在耳边等待。铃声响了一声、两声。右手手指在办公桌上敲得叩叩作响。 铃声响了六次,电话接通了,然而一成知道不会有人接,因为今枝的电话设定于铃响六声后启动答录功能。 果然,接下来听筒里传来的,不是今枝低沉的声音,而是以计算机合成、活像捏着鼻子说话的女性声音:您要找的人现在无法接听电话,请在哔声后,留下您的姓名、电话与联络事项——一成在听到讯号声前便挂上听筒。 他忍不住啧了一声。可能是声音不小,坐在他正前方的女同事头部颤了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他想。 最后一次与今枝直巳见面是八月中旬,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却连一点音讯都没有。一成打过好几次电话,总是转为语音答录。一成在录音机里留过两次话,希望今枝与他联络,但今枝连一通电话都没有。 一成想过,今枝可能出门旅行了。若真是如此,这个侦探的工作态度也太随便了。打从委托他这件事起,一成便要他保持密切联系。 或者,一成又想,或者他追唐泽雪穗追到大阪去了?这也不无可能,但没有向委托人联络毕竟不太对劲。 办公桌边缘一张文件映入眼帘,他顺手拿起来,原来是两天前开会的会议纪录传阅到他这儿来。那场会议讨论的是开发一种自动组合物质之化学构造的计算机系统。一成对这项研究颇感兴趣,也出席了,但现在他只是机械性地看过了事。他心里想的是完全无关的事:康晴的事,以及唐泽雪穗的事。 一成打从心底后悔带康晴到唐泽雪穗店里去。受高宫诚之托,他才想到店里看看,于是他以极轻松随意的心态邀康晴一同前往。他万万不该这么做。 康晴第一次见到雪穗时的情景,一成还记得一清二楚。当时康晴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坠入情网,甚至显得老大不高兴。雪穗向他说话,他也只是爱理不理地应上几句。然而事后回想起来,那正是康晴心旌动摇时会有的反应。 当然,他能够找到心仪的女性,这件事本身是值得高兴的。他才四十五岁,没有理由带着两个孩子孤独地终老一生。一成认为如果有适合的对象,康晴理应再婚。 然而,他就是不喜欢康晴现在这个对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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