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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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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要理他们就好了。” 雪穗直视前方,从那辆卡车前经过。江利子紧跟在她身旁,想尽量妨碍那个男生偷拍。 江利子便是随后说好要去雪穗家玩的。因为雪穗说前几天向她借的书忘了带,问她要不要去家里。书还不还无所谓,但她不想错过造访雪穗房间的机会,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上了公交车,在第五个站牌下车后走了一、两分钟。唐泽雪穗的家位在幽静的住宅区。房子本身不算大,却是一栋高雅的日式房屋,有座小巧精致的庭院。 雪穗和母亲两个人住在这里。来到起居室,她母亲出来了。但是看到她,江利子感到有些困惑。她是个长相和身段都很有气质、和这个家极为相配的人,但是年龄看起来足以当她们的祖母。而这个印象,并非来自于她身上颜色素雅的和服。 江利子想起最近听到的一些令人不愉快的传闻,与雪穗的身世有关。 “慢慢坐。”雪穗的母亲以安详的口吻说了这句话,便离开起居室。她在江利子心中留下体弱多病的印象。 “你妈妈看起来好温柔哦。”只剩下她们俩时,江利子说。 “嗯,很温柔呀。” “你家门口挂了里千家【注:里千家是日本抹茶道流派之一,自千利休(一五二二-一五九一)创千家茶道,至其孙宗旦后分为三家,有里千家、表千家与武者小路千家。】的牌子呢!你妈妈在教茶道吗?” “嗯,教茶道,也教花道。还有,应该也教日本琴吧。” “好厉害哦!”江利子身子后仰,惊讶地说。“真是女超人!那,那些雪穗都会喽?” “我是跟着妈妈学茶道和花道。” “哇啊!好好喔!可以上免费的新娘学校!” “可是,相当严格哦。”雪穗说着,在母亲泡的红茶里加了牛奶,啜饮一口。 江利子也依样画葫芦。红茶的味道好香,她想,这一定不是茶包冲泡的。 “喏,江利子,”雪穗那双大眼睛定定地凝视她,“那件事,你听说了吗?” “那件事?” “就是关于我的事,小学时的事。”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江利子慌了手脚。“啊,呃……” 雪穗微微一笑。“你果然听说了。” “不是的,其实不是那样,我只是稍微听到有人在传……” “不用隐瞒,不用担心我。” 听她这么说,江利子垂下眼睛。在雪穗的凝视下,她无法说谎。 “是不是传得很凶呀?”她问。 “我想还好,应该没有多少人知道,跟我讲的那个同学也这么说。” “可是,既然会出现这种对话,表示已经传到某种程度了。” 雪穗道出重点,让江利子无话可说。 “喏,”雪穗把手放在江利子膝上,“江利子听到的是甚么内容?” “内容啊,没甚么大不了的,很无聊。” “说我以前很穷,住在大江一栋脏兮兮的公寓里?” 江利子陷入沉默。 雪穗进一步问道:“说我亲生母亲死得很不寻常?” 江利子忍不住抬起头来。“我一点都不相信!” 或许是她拚命辩解的口气很可笑,雪穗笑了。“不必这么拚命否认呀,再说,那些话也不全是假的。” “咦,”江利子轻呼一声,转头看向好友。“真的吗?” “我是养女,上国中时才搬来这里。刚才的妈妈,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雪穗的语气很自然,没有故作坚强的样子,彷佛毫不在意一般。 “啊,这样啊。” “我住过大江是真的,以前很穷也是真的,因为我爸爸很早就死了。还有另一件事,我母亲死得很不寻常也是真的,那是我小六时发生的事。” “死得很不寻常是说……” “瓦斯中毒,”雪穗说。“是意外过世的。不过,曾经被怀疑是自杀,因为我家实在很穷。” “原来是这样啊。” 江利子感到迷惘,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但雪穗也不像揭露重大秘密的样子。当然,这一定是她体贴的习性,不想让朋友尴尬为难。 “现在的妈妈是我爸爸的亲戚,我以前偶尔会自己来玩,她很疼我。当我变成孤儿,她觉得我很可怜,立刻收养我。她自己独居好像也很寂寞。” “原来是这样啊,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还好啦,不过,我认为我很幸运,因为我本来会进育幼院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 同情的话差点就脱口而出,江利子把话吞了回去。她觉得,这时候不管说甚么,只会让雪穗瞧不起而已。她吃过的苦,一定不是无忧无虑地长大的自己所能体会的。 话说回来,分明历经如此艰困的过去,雪穗怎能如此优雅呢?江利子钦佩不已。或者正因为有这些体验,才让她从内而外散发出光芒。 “其它还说了我甚么?”雪穗问。 “我不知道,我也没问。” “我想,一定是一些有的没有的吧。” “没甚么好在意的,那些乱传的人,只是嫉妒你而已。” “我并不是在意,只是好奇,不知道这些话是谁传出来的。” “不知道,反正一定是哪个三八阿花啦!”江利子故意说得很粗鲁,她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江利子听到的传闻,其实还包括另一则插曲。雪穗的生母是某人的小老婆,那个男人被杀的时候,还被警方怀疑过。传闻还绘声绘影地加油添醋,说她母亲自杀是因为警方认定她是凶手。 但是,这些话当然不能让雪穗知道,这一定是看不惯她受欢迎的人造的谣。 之后,雪穗把她最近热衷的拼布作品拿给江利子看,有坐垫套、侧背包等用品。色彩缤纷的碎布组合,展现雪穗的绝佳品味。其中只有一个尚未完成的作品用色有所不同,那个袋子看来是用来装小杂物的,使用的全都是黑色、蓝色等寒色系的布。“这种配色也不错呢。”江利子由衷称赞。 3 教授国文的女老师目光只在课本与黑板之间来回。机械式地上课的同时,似乎一心祈祷这地狱般的四十五分钟早点过去。她从不叫学生朗读课本,也不指名学生回答问题。 大江国中三年八班的教室内,分成前后两个集团。多少还有点心想上课的人坐在教室的前半部。完全不想上课的人,利用教室后半部的空间为所欲为。有人玩扑克牌和花纸牌,有人大声聊天,有人睡午觉,不一而足。 老师们曾经训斥这些妨碍上课的学生,但随着时间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他们便甚么都不再说了。当然,原因在于老师身受其害。某位英文老师没收了学生上课时看的漫画,打学生的头训诫,结果几天后遭人袭击,断了两根肋骨。这肯定是报复,但受到训斥的学生有不在场证明。还有一位年轻的数学女老师,看到一整排黑板粉笔槽里摆的东西,忍不住惊声尖叫。粉笔槽里摆的是内含精液的保险套。在那之前不久,她说过一些批评不良学生的话。身怀六甲的她,差点因为过度惊吓流产。发生这件事后,她立刻办理留职停薪。大家都认为,在这届国三生毕业之前,她应该不会回来任教。 秋吉雄一坐在可说是教室正中央的位置。换句话说,在那个位置,当他想上课时就能上课,也能够轻易加入妨碍的一方。他很喜欢这个可以视心情转换立场,有如墙头草般的位置。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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