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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们黎明之前坐上火车穿越法国时,睡意很快把我征服了。醒来时已近中午,盖着福尔摩斯那件斗篷,双腿搭在座位上。我的同伴仍旧坐在对面,一边吸烟,一边向窗外眺望。过了苏黎世来到德国边境,接着是慕尼黑和萨尔茨堡,站台上仍不见香草精的踪迹。

  我感到天气在变暖,奇怪的是,在这般气候下前方那些壮丽的山峰上却仍旧覆盖着积雪,于是我请教福尔摩斯。

  “噢,会融化的,”他向窗外白皑皑的山峰瞟了一眼说,“华生,这是个令人沮丧的时刻。”

  他似乎又一次隐入阴郁的心境。积雪和冰块并未把他埋没,倒是他心灵深处的什么东西把他埋没了,我对此束手无策。

  这么有好一会儿后,他突然站起来取下毡子旅行箱出去。福尔摩斯回来之后不一会儿,一位高个子红头发的英国人打开我们车厢的门,问我们能否让他进来,他到林茨就下车,福尔摩斯不情愿地作个手势,让他坐下,再不理睬这个人了。我只好自己和他东拉西扯地谈起来。

  “我到蒂罗尔旅游去了,”他问答我的问话时说。这时福尔摩斯睁开眼睛。

  “到蒂罗尔去了?肯定不是,”他说。“你旅行包上的签条不是说你从鲁里塔尼亚返回吗?”

  这位英俊的英国人顿时脸色煞白。他站起来,重新提起旅行包,喃喃地表示歉意,说要去喝点酒。

  “多遗憾,”他走后我说,“我本想向他打听加冕礼的情况。”

  “没问题,”他心不在焉地答道。

  “你说他叫拉森迪尔?我可没看见他的什么签条。”

  “我也没看见。”

  “那你究竟是怎么——?”我刚开口,他便笑着挥挥手打断我的话。

  “我不想把事情搞得很神秘,”他说。“我认出他了,他是伯莱斯顿勋爵的弟弟。有一次,在托琅姆勋爵家举办的晚会上我曾和他聊过天。一个废物。”他兴趣索然地说。

  火车到达林茨时天已完全黑了,我们带着托比到站台巡查。这一次,福尔摩斯认定莫里亚蒂是直奔纳上纳去了。我们坐上火车,一路睡着觉,清晨到达维也纳。这一时刻终于到了。福尔摩斯和我用手划着十字,顶祝这次能得好运,牵着托比走下火车,我们慢慢走着,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但托比没作出令人鼓舞的表示,快走出大门的时候,福尔摩斯的脸变得阴沉沉的。

  突然,那只狗一动不动地站住,然后向前窜了一步,把鼻子贴在地上嗅来嗅去,尾巴快活地摆动起来。

  “它发现了!”我们一齐喊道。它确实发现了,托比高兴地吠了一阵,转了几圈,便身大门跑去。

  它带着我们来到外面的马车站,停住了,用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望着我们。“看来他坐上一辆马车走了。”他平静地说。“在英国,火车站上的马车拉完客人还要回到车站。让我们看看托比会不会对哪辆马车发生兴趣。”

  然而它没发生任何兴趣。福尔摩斯沉思起来。

  “我想到几种可能,但我相信最简单的办法是留在这儿,让托比检查每一辆回来的马车。”

  “好,我想我该去喝杯茶。”他站起来,把托比的牵带递给我。“我到车站餐室去,我们会碰上好运气的。”

  他走了,我回到马车站,每回来一辆马车,我和托比便要走上前去,我伸出手催托比上车去嗅一嗅。

  半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早在这之前,福尔摩斯便已经回来。我们几乎要失望了,这时走到一辆刚回来的马车跟前,突然托比高兴地叫了一声,使劲摇起尾巴。

  “成功就在于等待,华生!”福尔摩斯格格笑起来,走去和车夫说话。

  但他德语蹩脚,车夫不懂,他于是转向我。”告诉他,”福尔摩斯缓慢而清晰地说,“要他送我们去他几小时前送的乘客所去的地方。”然后他细致地描述了莫里亚蒂的外貌。

  话还没说完,那位车夫突然微笑起来,大声说:“啊,是这样!”随后殷勤地请我们上车。

  我们坐好后,他劈啪抖了抖缰绳,我们便奔驰在繁忙而美丽的街道上了。马车从大街拐进一条小路——然后在一幛漂亮的小楼前停下。马车夫用各种手势要我们明白,这就是我们要我的那位先生下车的地方。

  我们走下车,把注意力转向那幢房子,福尔摩斯按按门铃。我看到一个小牌牌上写着我们将要拜访的人的名字,暗暗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一位漂亮的女仆打开门,她看到两名来客带着模样如此奇特的一只狗站在外面,吃了一惊。

  福尔摩斯把我们的姓名、身份告诉她,她立刻笑着点点头,用蹩脚的英语请我们进去。

  我们跟着她走进一间小而雅致的门厅。“请到这边来,”女仆作着手势。依然微笑着,把我们引进一间窄小的书房。我们坐下之后,他问:“喂,华生,从这一切你可以看出什么?”“什么也看不出,”我坦率地承认。“然而这一切很明显,尽管不是什么好兆,”他说着站起来,走来走去查看那位医生的书籍。那些书虽然大多是德文的,也不难看出全是医学方面的——至少在我坐的这一侧。

  我正准备要福尔摩斯解释他的话,门开了,走进一位蓄着胡须的人。他中等身材,有点驼背,透过脸上轻微的笑容,我看出他内心伴随着无穷的智慧。他脸上最引人注目的是眼睛。那双眼睛并不很大,但黑黑的,深深的,目光锐利。

  “早安,福尔摩斯先生,”他缓慢地说着纯正的英语。“我一直在期待着你,你终于决定来了,我感到很高兴。还有你,华生大夫,”他亲切地微笑着,向我伸出手来。我和他握着手,眼睛却仍旧盯住福尔摩斯。

  “你可以摘掉这个可笑的胡子了,”他尖声说,“也不必用那种演戏般的腔调说话了。我警告你,最好是坦白,这出戏演完了,莫里亚蒂教授!”

  我们的主人慢慢转向他,对他的严厉我毫不介意,只轻轻地说:“我的名字是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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