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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 六、黑夜绅士 　　玛莉睁开眼睛。 　　天使该不该熬夜，虽然是个值得争议的问题，但是至少对玛莉而言，自从来到人间，与地上其它女孩子相同，已经染上了熬夜的习惯。 　　因此，在这细川家的女佣寝室里，上床睡觉几乎都要在十二点过后。——现在的十二点算甚么？也许正是高中生最好的“玩乐时间”呢！ 　　由于玛莉在这里工作，早上七点就得起来，所以最迟在一点左右一定要睡觉才行。 　　与她同寝室睡的，还有另一个女仆，恰好这三天休假——除了她们两人以外，大山和代是老资格的女佣，年纪已经差不多五十四、五了。 　　玛莉她们完全要听大山和代的命令行事。——由于和代是上下班的，因此晚上八点就得回去。 　　换而言之，今天晚上这栋偌大的华宅只有玛莉一人。——主人细川加津子到美国，明天才会回来。 　　对了对了，玛莉以外还有一个人——，不，还有一只——布斯。 　　庭园里，窝在中古的（？）的狗屋内，虽然有些不服的样子，但还是睡了。 　　玛莉一点儿也不胆怯。该怎么说呢？至少这栋巨宅装设有最新的防盗系统。 　　有这么一次，玛莉挥着鸡毛撢子，不小心触到红外线，不到五分钟，便有三辆巡逻车鸣着警笛赶来，便衣刑警，甚至消防车（为甚么呢，玛莉也纳闷）也来了，吓得玛莉眼着睁得西瓜般大。 　　所以……是的，就算是夜晚也可以安心睡觉。 　　“为甚么醒过来？” 　　玛莉念念有词。 　　今天也没午睡，工作也没闲着，更何况有一个人休息，所有大小事情都落在玛莉身上，她可是相当忙碌的。 　　那为甚么会在半夜里醒来……已经睡了一个钟头，按照常理推论，应该是睡得最沉稳的时候才对呀！ 　　不管怎样，玛莉由床上站起，竖起耳朵倾听了一会儿。——甚么也没有听到。 　　穿着睡衣下了床，玛莉穿着脱鞋去开启女佣寝室的房门。 　　空气冷冽。——玛莉想到了，原来是冷风不知从何处源源灌入。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醒来的。 　　晚秋这种季节时分，夜风常是冷飕飕刮来送去。可是，风为甚么会吹到这样的地方？ 　　走到走廊尽头，在长夜灯微弱的白色灯光下，有扇通往庭院的小门。 　　链子和锁都牢牢地挂上。 　　些微犹豫之后，玛莉决定要打开看看。布斯在那外面。 　　“喂，布斯！” 　　玛莉低着嗓门叫。“——布斯，起来！” 　　布斯在狗屋里仰着身体，像人般发出呼噜呼噜鼾声熟睡。 　　“这样子怎么能成为看门狗！” 　　玛莉一时间几乎就要想一脚踢去，但后来还是打消了念头。 　　天使果然都是好人（？）。 　　“真冷！” 　　穿着睡衣外出当然会冷。玛莉进入屋里，仔仔细细地上了锁和链子。 　　“口渴了……” 　　到厨房去找点东西喝。——在这种情况下，大房子就有它的好处。不管甚么饮料，大概平时就都已储备齐全。 　　如果从里面拿个一、两种出来，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玛莉身为天使，在立场上虽然不该有这种行为，但是在人世间生活，毕竟多少要和现实妥协…… 　　对于偷喝冰箱里的果汁，玛莉是没有找理由搪塞的，不过内心多少感到愧疚。 　　“但是……她也真是够忙的！” 　　玛莉边饮着冰凉的果汁，边往厨房的椅子上坐下，嘴里喃喃地自语。 　　在这儿短短的几天内——，算了，其实一开始睡在女仆寝室的时候——就从另外一个女仆听来了——细川加津子，四十二岁，单身。总之，是一家大公司的总经理，常常环游世界的生意人，精力旺盛。 　　似乎在这类人当中有很多像细川加津子的“多恋女性”，一年中和年轻人相恋不计其数。这次的美国之行，虽然是为了谈商务，但不是独自一人前往。除了以往同行的秘书市川和也，这次还多一个人，听说是一个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好像是加津子在某处的游泳池畔认识的。免费游览美国，又能好好地挥霍一番…… 　　况且加津子纵使称不上年轻，但确实充满着女性的魅力，这么好的机会能不把握？ 　　“反正不会太久的啦！” 　　同伴的女仆说完便笑了。 　　“那个叫市川先生的秘书呢？” 　　玛莉试探地问。 　　“他不行。” 　　“不行？” 　　“那个人只对男人有兴趣。” 　　“耶——？” 　　玛莉被吓了一大跳。 　　加津子自己好像不是玩玩就好，每次都认真的样子。 　　“失恋后，为了重新振作，又再拚命地工作！” 　　同伴的女仆讲解恋爱心理给玛莉听，“所以你要向我看齐，绝对不会有甚么失恋，也不必认真工作！” 　　这个女仆，是个肥胖、风趣的女人。 　　根据这番剖析，细川加津子所以至今继续着“恋爱的巡逻”（似乎比较中意这个说法），是因为在年轻的时候，热恋破裂之后，焰火燃尽的余孽使然。 　　虽然年轻时的热恋好像是这么回事，可是这恋爱能够延续十数年吗？玛莉感到怀疑。 　　就算不是不信任人类，但如果到任何时刻都不忘记，人类还活得下去吗？玛莉这么想。——遗忘这件事，在某种意义上，是非常重要的…… 　　留意到“那脚步声”后，玛莉直到咽得下口水，得花上一段时间。 　　脚步声……头顶上，清清楚楚地传来脚步声。 　　玛莉茫然地喝着果汁，只想到啊，是加津子在踱步吧？ 　　没有这个道理呀——现在这栋巨宅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怎么还会有脚步声？想到这点时已过了半晌。 　　玛莉将果汁喝到一半的杯子放到桌上。——会不会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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