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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每个字母都是那么清晰,标准的俄罗斯式的姓名,在上百万美军士兵中,不会再找出第二个伊万·瓦西里·阿姆索诺夫了!

  1970年至1973年间,伊莲娜的爸爸确实在陆军特种部队服役,并在越南战场上度过了三年。

  虽然这里并不是越南,但毕竟实在中南半岛上,对于搭乘直升机的特种兵而言,从这里飞到原来的北越只要半个小时。

  而越战并不局限在越南一国,整个印度支那三国甚至金三角,都曾经是各种武装的战场。美国人把基地设立在越南之外,反而更有利于他们的行动,那是疯狂的七十年代,《现代启示录》的年代,让人变成杀人机器的年代。

  “我射杀了十三个俘虏”——如此平静的语气,就仿佛打死了十三只兔子!伊莲娜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父亲写的字,但她又确信无疑下面的签名,无论是字母的拼写还是笔迹,都毫无疑问属于她的父亲。

  也许,他也曾经是个魔鬼?

  伊莲娜不敢再看那堵墙,抱着头退回到其他人身边,叶萧警觉地拍了拍她:“怎么了?”

  但她无法回答,这一切难以启齿。此刻她终于明白了,爸爸为什么从不提越南的事,因为他可能从未到过越南!也明白了他为何经常在噩梦中惊醒,因为在这里的岁月本就是噩梦!还有爸爸为什么经常痛打妈妈,因为一旦沾上了罪恶的鲜血,就再也难以洗刷掉魔鬼的印记!

  这个赐予自己生命的男人,这个生她养她怜她爱她,同时又令她无比仇恨的男人,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这场战争,也没有走出这片沉睡的基地。

  忽然,她觉得爸爸很可怜。

  09:00

  沉睡的别墅。

  钱莫争不再跟随探险了,他在楼上保护着秋秋,绝对不能再出现纰漏了。

  最让人意外的是孙子楚,每次外出他都是最积极的,这次却像个胆小鬼,主动退缩留守了。叶萧虽然感到很意外,但看到他那难看的脸色,便只得让他留下休息了。大部队离开之后,孙子楚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空旷而寂静的大房子中,自己仿佛是个孤独的鬼。他痛苦地闭着眼睛,强迫大脑成为一家电影院,将最近几个夜晚的记忆,全部从头到尾地反复放映,

  特别是那些梦——有的是那么虚幻,有的又是那么真实,甚至那么令人毛骨悚然!一格一格地变成慢动作,仿佛匕首一寸一寸地刺入他的心。

  在孙子楚的心脏渐渐碎裂时,三楼房间里响起小枝的歌声——其实也没有什么歌词,只是轻声哼着一段旋律,周而复始地冲出咽喉,那是陈绮贞的《小步舞曲》。

  顶顶始终坐在她的身边,叶萧不让顶顶离开屋子,嘱咐她要守护好小枝,这让她的心情也有些烦躁。尤其是听到小枝哼唱,就更让她坐立难安了,怎么说自己也是专业的歌手,在她面前唱歌不是班门弄斧就是挑衅。

  “哼吧哼吧,我知道你闲着无聊!”

  顶顶起身走出房间,嘴里也哼出了旋律,那是她的《万物生》……

  叶萧不让她跟着出去探路,让她感到分外空虚,这栋房子好像变成了监狱,自己成为孤独的女囚。她哼着歌来到底楼,见到孙子楚依然坐在沙发上,木头人似的闭目养神,根本没感觉到她下来。

  客厅寂静地让人发疯,顶顶刚想去喝口水,便听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透过窗户看玄关外并没有人,是有人在敲外面院子的铁门。

  孙子楚依然没有反应过来,也许是睡着了吧。顶顶疑惑地走出房门,轻轻地走到院子里,那敲门声却还在继续,有某种特别的节奏,不紧不慢地撩拨着人的心。

  大概是叶萧他们吧?照理说不应该那么早回来的,难道中途除了意外,全都逃了回来?

  “谁啊?”

  她躲在门后问了一句,但那敲门声还在继续,却没有半点回答的声音。

  会不会是狼狗?但声音是从铁门上方发出的,明显是由人的手指关节敲击发出的,狼狗是不可能做到的。

  犹豫了几秒钟后,顶顶打开了铁门。

  门外站着一个人。

  不是叶萧,也不是童建国,不是杨谋。

  是一个男人,一个陌生的男人,头发花白的男人,确切地说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年男人。

  老人看起来有八十多岁,雪白的头发还很茂盛,脸上的皱纹并不是很多,两颊的血色也还不错,可以算是传说中的鹤发童颜。他的身材高大而挺拔,穿着黑色的衬衫、绿色的裤子,昂首挺胸地站在门口,像个军人一样充满了阳刚气质,简直是不怒自威。

  尤其是他的双眼,完全不像老年人的沉暮,反而比年轻人更有神,厚厚的眼皮下两道目光犹如震撼人心的摄影作品,直逼迫得顶顶连连后退。

  为什么要以这种眼神看着我?她的心里虚弱地发问,因为我是一个不请自来的强盗?

  没错,老人正盯着这个不速之客——擅自闯入沉睡之城,又窃居了他人的房屋。

  当她和那双眼睛相撞时,感觉自己要被完全压扁了,双手和双脚都在颤抖,刹那间她想起来了。

  她见过这张脸!

  从见面的第一秒钟起她的脑中就掠过这个念头,却又无法想起是在哪里,但现在总算记起来了。

  在——梦里。

  那是几天前的凌晨,在沉睡之城的睡梦中,她被某个声音引到大街上,进而见到了一个老人,正是眼前的这张脸!

  老人告诉她:“罪恶之匣,已被打开。”随后她接到一个电话:“GAME OVER!”

  梦,就这样醒了。

  此刻,梦中的老人,又一次站在她的面前,会不会依然是梦呢?或者自这个故事的一开始,就是大家在集体做一个梦?

  顶顶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却疼得差点喊出声来,而老人的眼神也微微一抖。

  不,她能感受到老人呼出的气息,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问道:“请问——你是谁?”

  “你是谁?”

  老人迅速反问了一句,是相当标准的国语,声音丝毫不拖泥带水,听声音还像四十岁。

  “我——”顶顶竟一时语塞了,她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只能下意识地回答,“我叫萨顶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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