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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无能为力,唯有被命运的产道挤压向前,迎着致命的白光,穿破无尽黑暗的潮湿。

  那道光!那道光!

  那道光越来越强,宛如太阳就在眼前,直到彻底撕裂恐惧的瞳孔,以及昏睡了整个春夏秋冬的顽强心脏。

  终于,我出来了。

  可是,我感觉我早已经死了。

  睁开眼睛。

  白色的光,变成白色的世界,那白得让人心疼的天空,还有带着粉刷污迹的墙壁,以及透着柔和光线的窗户。

  接着看到一双眼睛,年轻女人的眼睛,还有被映出的我的影像——不是初生的婴儿,也不是死去的尸体,而是一个刚刚苏醒的男人。

  从她的那双眼睛里,我看到了自己的眼睛,平淡无奇的眼睛,嘴巴和鼻子,都是那么陌生,包括我的整张脸,似乎从来都没见过。

  我看到她的眼睛在说话,虽然除了呼吸听不到任何声音,却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她眼睛里的话——

  "天哪,他居然醒了!哇!还在眨眼睛!奇迹啊!"

  但这双眼睛迅速消失,变成一个白色的背影,婀娜多姿地冲出房间。

  她该叫什么来着?努力搜索自己近乎空白的大脑,许久才想起一个词:护士。

  还可以加上一个定语:女护士。

  居然知道这个,说明我并不是婴儿,也不是白痴,至少有些智商。

  这是哪里?

  可以转动眼球了,这是个白色的房间,窗外有绿色的树叶。墙边粉色的柜子,摆放着一些奇怪的器具。能感到身下是柔软的床铺,鲜红的血液在血管里循环,从左心室流出,经主动脉到身体各处的毛细血管网,再经上下腔静脉回到右心房。

  知道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四肢和身体都有感觉,身上盖着白色的薄被子。渐渐转动头颈,看到床边挂着一个输液的架子——输液,这是我知道的又一个专用名词,可惜架子上什么都没有,否则身上应该插满了管子。

  现在,知道这是哪里了。

  医院病房。

  也许你早就知道这个答案,对我来说却是件太困难的事,我对自己一无所知,脑中最大的问题是——

  我是谁?

  白光,一道白光又从脑中掠过,但白光过后却没有任何答案。

  如此重要的问题,却一片混沌,痛苦地皱起眉头,努力思索一个字——我?

  我?

  该死的!

  没有……没有……没有……

  "我"什么都没有,或者说什么都没有"我",真是荒谬绝伦!在并不怎么大的脑袋里,找不到任何与"我"这个字相关的内容。

  病房大门又开了,激动的女护士冲进来。接着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戴着金丝边眼镜,披着白大褂,领子里藏了根领带。还有一男一女同样全身白衣,拎着几样仪器,表情各异地来到我的床边。

  "你终于醒了!"

  四十多岁的男人,俯下身来讲话。我刚想发出声音,就感到喉咙里干得要命,仿佛要烧起火来。

  "他还不能说话。"他难掩激动地对别人说,"但毫无疑问他听懂了我的话。"

  "奇迹!"

  "是啊!深度昏迷了整整一年,竟毫无预兆地醒了过来!"

  他们拿出一套量血压的器具,抓过我的胳膊绑起来。清晰地感受到胳膊的压力,我居然还能配合着握起拳头,这也让医生们颇为惊讶。

  "院长,血压一切正常!他完全有知觉,可以活动身体了。"

  原来他是这家医院的院长,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了。另一个医生给我贴上许多小东西,仪器屏幕闪烁出奇怪的曲线。

  "院长,心电波和脑电图也没有异常,他的大脑已基本复苏。"

  院长再度盯着我的眼睛,"是的,他已经彻底醒了。"

  他的眼球里映出一张模糊的脸——我已铁定不是刘德华那样的帅哥了!

  我竟然知道刘德华?脑中泛出《无间道》,在遐想香港黑帮电影前,强迫自己回到那个最重要的问题,费劲全力咽着口水,浇灌早已干涸的声带,痛苦地吐出那三个字——

  "我……是……谁……"

  随后,我像点火后的大炮,胸中呼出一股热气,张大嘴巴呼吸起来。

  医生护士们都吃了一惊,院长面露喜色,"果然是奇迹,刚醒来就能说话了。"

  在院长的示意之下,护士端来一小杯纯净水。我尽量小心地吮吸杯中水,以免呛到气管,像刚出生的婴儿,抓着母亲的乳房吃奶。

  院长耐心地问:"你不知道自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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