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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从上海到巴黎(三)

  于是,他先去检查了一下房门,在门后插上了一根铁门闩,就算有人把锁撬开也休想进门。林海又把所有的窗户都关死了,再用木棍或铁条卡在窗后面以防万一,就差用木条把窗户封起来了。他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把桌子移到门后顶住,这样诺查丹玛斯就进不来了吧?他默默地问自己,也许这只是自我的心理安慰吧。

  玛格丽特看着他所做的一切,神情却更加忧伤了,仿佛是猎物落入了陷阱,只有乖乖地

  等待猎人的宰杀。

  在互道了“Bonnenuit”(法语:晚安)之后,林海在卫生间洗了把脸,匆匆爬上了阁楼。

  但是,林海发现老虎窗还开着呢,他赶紧把老虎窗关紧了,插上了里面的插销,他不敢看外面的月色,索性用旧报纸把窗玻璃堵了起来。

  闭上眼睛,躺在小木床上,林海不敢想今晚发生的事,似乎诺查丹玛斯随时都会敲响他的房门……

  2005年4月12日巴黎

  (略)“如果说‘现在’是永远的,那么我们现在坐在这个餐厅里,不论时间向前进行了多久,都有可能重新回到这里,因为有一个‘永远的现在’存在,那么对于未来而言,同样也有一个‘永远的现在’。也就是说:过去,现在,未来可能同时存在。”

  2005年4月13日上海

  诺查丹玛斯没有来。

  在一片清晨的幽光里,林海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老虎窗的格子,还有窗外飞过的几只鸽子。

  “我还活着!”

  林海轻声地对自己说。他用力地深呼吸了几口,感觉就像从坟墓中重生一样。

  他悄悄打开阁楼的门向下看去,只见玛格丽特已换上一身白色的睡裙,正抱着自己的膝盖,像只虾似的蜷缩在床上。

  老屋的卧室里充满了暧昧的晨曦,如瀑布般倾斜在玛格丽特的身上,她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间,黑色的长发覆盖了脸庞,睡裙底下只露出一双白白的脚丫。林海揉了揉眼睛,仿佛玛格丽特从油画变成了黑白照片。

  林海小心地走下阁楼,来到玛格丽特身边,伸手轻抚着她的头发说:“你怎么了?”

  她乖乖地任由林海抚摸着,直到她缓缓抬起头来,睁大着那双半透明的翡翠色眼睛,楚楚可怜地说:“因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玛格丽特盯着他的眼睛,嘴唇嚅动了好一会儿:“我不知道哪一天,哪一小时,哪一分钟,我们将不能在一起——我会被重新关进油画,而你则会失去生命。”

  这话说得是如此辛酸,立刻让林海也颤栗了一下,他连忙摇了摇头说:“不,诺查丹玛斯不会来的,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你死了。”

  林海的心里又沉了半截,但他还是努力控制住自己,喃喃地说:“玛格丽特,只要你还在,我就不会死。”

  与其说这句话是给玛格丽特听的,不如说是他给自己壮胆听的。

  玛格丽特终于下了床,看了看窗外说:“你真的还活着吗?”

  “当然,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林海又检查了一下门窗,然后跑出门去买早点和午饭了。

  回来后他们默默地吃完了早饭,因为林海不知道下一分钟会发生什么。吃完后他一句话都没说,背起包就要去学校了。

  玛格丽特忽然从后面拉住了他,林海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轻声说:“放开我吧,下午我一定回来,请相信我。”

  沉默了半分钟,玛格丽特终于放开了手,林海匆匆地走出了老屋。

  在林海去学校的路上,心里一直都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结束,不知道诺查丹玛斯何时会出现,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此而死?

  就算那个可怕的幽灵不再出现,就算能够侥幸逃过一劫,那玛格丽特又该怎么办?她不可能永远都被“老屋藏娇”,林海感到自己就像个无助的落水者,只能随着漩涡而慢慢沉没。

  如果现在还有希望的话,那就是那卷羊皮书——假定藏在老虎窗下的羊皮书,和十年前阁楼上的画像存在某种关系,那么一旦解读出羊皮书的内容,就可以知道更多的线索,比如关于玛格丽特的疑问,还有神秘的老屋和阁楼。

  对,目前最大的希望不在林海这边,而是在欧亚大陆另一头的巴黎,是那位被他寄予了厚望的作家,不知道他在那边的情况如何?昨天林海已经发过EMAIL了,但愿那边已经看到的,再不行就给巴黎那边打手机吧,别管它国际长途的电话费了。

  就这么天马行空地想着,林海已经到了大学校园里。糟糕,上午第一节课已经迟到了,他急冲冲地向教学楼跑去。在路过学校的小礼堂门口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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