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3期

给我一个借口

作者:钟求是




  在这方面,两个人都算是刚出道的新手。开始的时候,他们忙而无序,常常抓不住要领。吴起还学着书上说的,在行动前说些甜言蜜语,欲引得崔小忆高兴。没有多久,崔小忆便明白自己不要听好听的,她要吴起的嘴巴用来动作,吻印自己身上高高低低的地方。又过些时间,崔小忆觉得自已变成了一口井,整天汪着水,等着吴起来汲取。崔小忆发现,自己竟是贪的。
  天气渐渐热了,崔小忆回到家中便摘掉胸罩,让薄薄的粉红背心裹着身子。她的乳房不大,但翘翘的,隐在背心里很撩人。吴起看见了,便放下要干的活儿,腾出双手去捉拿那双乳房。崔小忆就躲闪,身子扭来扭去。两个人进进退退,很快到了床上。
  一番厮杀之后,两个人从快活中撤出来。崔小忆松了手脚卧在床上,心里又满足又茫然。吴起则爬起来,裸着身子继续做家务。他走动时,身上的那只物件无力地甩来甩去。崔小忆盯着他,想: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变化真快。
  夏天快过去时,他们差不多成了老手。为了避免单调,他们做事的地点时常从床铺移到客厅。客厅的地板比较开阔,适合两只身子的滚动。吴起还学会了粗暴,喜欢把崔小忆的躯段拨弄成各种样子。有时,他会把崔小忆的双腿举在空中,再慢慢弯向对面。这时,崔小忆的嘴里会发出绵长而欢颤的声音。过着这样的日子,时间就走得快。夏天结束了,来了秋天。秋天结束了,来了冬天。冬天来临时,崔小忆发现了一个问题:辛苦是辛苦了,欢乐也欢乐了,可身上不见一点动静。她把疑问说给吴起,吴起也纳闷。按说他们还没做好要小孩的准备也不愿意失去清闲的心境。如果怀上了,八成会商量着打掉。可是现在该来的不来,心里便不服气,隐隐还有点虚。吴起说,是不是咱们不够努力?崔小忆说,你不瞧瞧咱们都努力成什么样子了。吴起说,要么是不凑巧,每回都不赶趟儿?崔小忆说,也许是吧,这种事谁知道呢。
  这样说过,各自长了一个心眼。这心眼搁在做爱的过程中,就稍稍有些乏味。好在他们并不真的要赶制什么任务,又想想来日方长,便不在意。
  随着气温的下降,他们初婚时的热情渐渐淡去,想留也留不住。有时候,他们会坐在客厅地板上,打开空调,让房子热起来,也让自己的身子热起来。等热够了,两个人才慢慢脱掉衣服,相互缠在一起。完事之后,他们裸着身子躺在地上,疲懒得不想说话。因为躺得随意,崔小忆的脸有时会挨着吴起的腿,这样吴起的那物件便摆在崔小忆的跟前。这只物件几分钟前还属于崔小忆,现在已属于吴起了。属于吴起的这只物件眼下耷拉着,无精打采的模样。崔小忆挪挪身子,让脑袋离开吴起的腿,去接近吴起的脸。吴起的脸倦乏着,也是无精打采的模样。崔小忆暗忖,如果他看我,是不是也看到一脸的不景气呢?
  又过一些日子,天气转暖。崔小忆除去臃肿衣服,换上了春装。身穿春装的崔小忆凹凸有致,依然轻盈。到了单位,有人说她的身段好。过一会儿,又有人说她能守得住形儿。这种话崔小忆做姑娘的时候听过许多遍,觉得挺受用的,现在听在耳里,却有些不一样。她低头瞧着自己扁平的腹部,决定上医院看看。回家跟吴起一说,吴起也同意。吴起还说,没事最好,有啥故障就治它一治。
  一天上午,他俩请假一起去了医院。这是一家中西医结合医院,有着一个琉璃瓦装饰的华丽大门。他们从华丽的大门进去,在里边待了好几个小时。待他们从大门出来,好心情已经丢掉了。一张化验单让吴起的脸变得苍白——他摊上了弱精症,一种挺没意思的病。这种病崔小忆以前在一部电视剧里见过,好像是安排在一个白净的小男人身上。现在,吴起也学起了小男人,一边走一边腿软,嘴里不停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崔小忆瞧着他,心里挺难过。她说,没事的,有故障就治它一治嘛。
  从此吴起与熬药打上了交道。他拎回一大袋中药,堆在冰箱顶上。渐渐用完了,又取回一大袋,冰箱上面再没空闲过。每天上午和晚上,他会准时出现在厨房里,打开药罐,让一大团蒸汽腾空而起。屋子里的药味积攒久了,便固定下来,敞开窗户也挥之不去。在用药的同时,他没有放弃床上的功课。与以前不同的是,他现在的每一次肉搏都像在证明药效。掺了这样的心思,做事的感觉便有些变质。崔小忆说,其实你不用想得太多,生不生孩子那么重要吗?吴起急着说,我就是要生一个瞧瞧!崔小忆不吭声,心里想:只怕你射出来的不是精子。而是药剂。
  过了两三个月,崔小忆陪吴起去医院复诊。复诊的结果不出崔小忆所料,弱的还是弱的,什么也没改变。回家路上,吴起勾着脑袋,一句话不说,经过天桥时,遇上一长队幼儿园的孩子。孩子们相互牵着衣角,嘴里咿咿呀呀唱着什么。吴起默着脸站在那儿。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走过。
  这天夜里,吴起睡不安生,半夜腾地坐起身,大睁着眼睛。崔小忆被弄醒了,吃惊地瞧着吴起。吴起说,我做梦了,梦见有一个儿子。崔小忆说,还是儿子呀?吴起点点头说,是儿子。崔小忆说,挺好的事儿,赶紧搂着儿子睡个好觉吧。吴起一把拽起崔小忆,脸对着脸说,我真的想要一个孩子!崔小忆说,你瞎闹什么呀,现在有许多丁克家庭,什么都不要。吴起说,他们不要我要。崔小忆说,你别玩变态,你要我还不要呢。吴起说,我不愉快,凭什么这种事摊在我身上。崔小忆说,你这话跟上帝去说吧。吴起说,上帝是什么呀,上帝是他妈黑哨!
  接下来的几天。吴起把自己丢进忧郁里。晚上的好时段,他坐在客厅地板上,不看电视剧或者足球赛,而是听一些伤愁的歌曲,歌曲中他脱净衣服,点上一支烟。一边吐着烟雾一边盯着自己的物件。在他的操纵下,那物件一会儿竖起一会儿又软掉。有一次,他将烟头慢慢伸向物件。崔小忆在旁边瞧着,差点叫出声来。不过他只是把烟灰弹在物件上。
  好在这样的情形没有持续太久。一日傍晚,吴起从学校带回一张报纸,高兴地指给崔小忆看——上面写着市中西医结合医院成功诞生第三代试管婴儿的消息。崔小忆说,什么意思呀?吴起说,前些天光顾着吃中药,没想到还有试管婴儿这一招。又说,把我的东西放在试管里培育,弱者必不弱也。崔小忆说,看来你不造出个人来不会罢休。吴起说,我是个俗人,想法就有点俗。你不是俗人呀?崔小忆说,我也是俗人。吴起说,那咱们别装高尚,生个孩子吧。崔小忆说,生不生孩子跟高尚有啥关系?吴起说,我觉着你高尚得不想要孩子了。崔小忆说,你这么说,倒像是我的不对了。你以为我真怕生孩子呀!吴起说,那就好。我喜欢你的肚子慢慢隆起来,隆起来像只球。崔小忆说,吴起你真是个混球!
  过两天,两个人又去了中西医结合医院。这次接待他们的是—位长条脸、鼻子却挺宽的中年医生。宽鼻子医生说,这试管婴儿要是搁在以前,一般需要五十至五百万个精子装到试管里。宽鼻子医生说,现在,我们有了单精子穿刺术,做到了一个精子也能做父亲。宽鼻子医生又说,但这条精子得有力气,得朝气蓬勃,不然即使结合成功,畸形率也会很高。吴起说,医生你到底想说什么呀?宽鼻子医生说,你的精子太虚弱,无法在试管里施展才华,所以你们只能选择捐献者的精子。吴起说,我先试试嘛,试管不就让人试验的吗?宽鼻子医生摇摇头说,试管也是强壮者竞争的舞台呀。
  从医院出来,吴起又变得沉默不语。崔小忆说,吴起你的样子看上去有点酷。吴起不吭声。崔小忆说,也许那宽鼻子说得不对,凭什么他说了算。吴起还不吭声。崔小忆说,要不咱们去喝点酒吧。这回吴起点了点头。俩人朝一家酒店走去。快到酒店时,人行道上热闹着一堆人,原来是计划生育宣传活动。一位宣传员见他俩走来,手里递出一小盒东西。崔小忆一扫眼,知道是避孕套,赶紧摆手。宣传员视她的摆手为害羞。将小盒子硬塞进她的挎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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