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无可奈何的保佑

作者：金立群

　　《保佑》为我们展现了一个男人的基本需要。这个基本需要就是女人和儿子。女人和儿子缺一不可，少了哪一样，男人的日子就会失去平衡。小说里的男主人公李遇，失去了老婆四梅，独自一人拉扯着疯儿子李南瓜过活。这便是失去了平衡。于是他的生活变成一团糟，李南瓜不断给他惹出各种麻烦。于是那个早已死去的四梅，似乎仍然是小说中的一个角色。李遇不断地来到她的坟头，跟她说话，希望她继续发挥一个女人的平衡作用：“你要是真爱我们，就让南瓜别再犯傻病”，甚至于帮着他李遇再找一个女人恢复生活的平衡，“就让刘兰兰看得起我们，让她做南瓜的后妈。”而小说标题所谓“保佑”的第一层含义也就在这里，让这死去的女人四梅保佑他的丈夫重新获得生活的平衡，重新过上好日子。为了这个保佑能够实现，李遇不断和四梅进行着“交流”，而这种“交流”的方式就是对她的坟所进行的各式各样的“折腾”。但显然，死去的四梅已经不能发挥一个女人应有的作用了。她渐渐地脱离了这个三角关系，而充当了一个更高的保护人的角色。但就是这个角色，其实她也发挥得非常勉强，因此这“保佑”就多少有了一些猜不透、摸不着的虚幻色彩。
　　这时候，又一个女人出场了。这便是老姑娘刘兰兰。如果照前面的逻辑，她的出现应该让李遇的生活恢复平衡。但是且慢，这时在李遇、疯儿子李南瓜和新女人刘兰兰之间，却出现了一场新的不平衡。李南瓜虽然脑子疯，可身体还在长，这不断发育的身体使他有了对女人的需要。于是他就认定了刘兰兰是他的老婆。这样小说便进入了父子二人争夺一个女人的新阶段。其间的故事，真可谓鸡飞狗跳、妙趣横生，也是整个小说中最富有生气的一段。不论是作为正常人的李遇，还是作为疯子的李南瓜，包括作为女人的刘兰兰，他们在这场混战中都把自己的生命力发挥到了极至。然而，生活毕竟是生活，而不是浪漫的生命力。于是才几个月的功夫，“李遇家的地荒了，猪瘦了，菜园里只剩下了菜蔸蔸”，连刘兰兰也经不住这场持久战而准备退出了。这时候，对于李遇来说，他的生活似乎又将恢复到从前那没有女人只有疯儿子的失衡状态了。然而他已经受够了那样的日子，他决定换一换了。于是他丢弃了疯儿子，把女人娶回了家。
　　日子在一般人看来终于变得正常了，“人们都说刘兰兰给李遇带来了好运，不仅女儿生出来了，连李家的猪也肥了，牛也壮了，马也跟着下崽了”。可是李遇却再一次失去了平衡。他“偷偷地抹了不少眼泪，就是刘兰兰嫁过来了，他也常常抹眼泪”；而且“还真希望他（李南瓜）从地下冒出来，再给我的脑壳来上几棒”。没了老婆，只有儿子，生活是一团糟；等到老婆又有了，儿子却没了，生活尽管看上去红火了，却变得一点意思也没有。在小说的开头，李遇上坟求前妻保佑他能再找到一个女人，保佑疯儿子不再瞎折腾。到了小说的结尾，李遇上坟则是求前妻保佑那个疯儿子能够回来。直到最后，李遇终于把眼睛哭瞎了。
　　小说可以分成以上三个大的段落，每个段落都显示了李遇的一种存在境遇。也许在第二种境遇中，李遇的日子才最有活力，才获得平衡，因为女人与儿子都并存于他的日子里。但这样的日子在让人兴奋的同时又太容易让人疲倦。日子终究还是不能这么过。那么李遇究竟要怎样做才能使他生活中的两根支柱共同支撑着他的幸福呢？在小说里，这个问题没有答案，李遇永远不可能有一个最佳的选择来过他的日子。他无论怎样选择，生活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个陷阱。要是不信，诸位读者可以试试，反正就是三种可能性。而正是在这里，也许我们可以体会到保佑的第二层含义，因为无法给他提供一个好的生活选择，我们只好希望那无形的冥冥之中，有一个力量，保佑他——李遇，一个人，不论在他的生前，还是死后；也保佑我们所有人——但愿我们不要落入这样一个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境地。这也许就是作者对他笔下的主人公，还有我们这些读者的悲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