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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罗春保眷归金墉 杨林设计谋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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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威镇边邦盖世雄,谁知天禄已归终。
可怜血溅征袍湿,罗艺功勋一旦空。
当下孽世雄兵卒看见魏将杀入营来,一齐发弩,箭如雨点一般射来。罗成把枪一摆,枪头就有荸篮大,花头箭到面前,纷纷落地,哄的一声,冲入营来。只见远者枪挑,近者锏打,枪到处纷纷落马,锏到处个个亡身。
众军齐声呐喊,报入营中。孽世雄大惊,忙提金背刀,催马而来,大喊:“来将何名?”罗成道:“我乃燕山罗成便是。你这厮敢就是孽世雄么?”孽世雄道:“然也。”即把刀劈面砍来。罗成拦开枪,叫声:“去罢!”兜咽喉一枪,将孽世雄挑下马去。这边秦叔宝大兵杀入,那城内魏王兵也杀出来,把世雄十万大兵杀个干净,鸣金收兵入城。叔宝引罗成上殿,细奏前事。魏王大悦,即封罗成为猛虎大将军。罗成谢封出殿,白去秦家拜见舅母,按下不表。
且说李元霸封王回来,为何不去复旨?却有个原故:那太原晋阳宫中,有张妃与尹妃,怨炀帝抛下了她,久恋扬州。一日,召司礼监裴寂来问炀帝踪迹。这裴寂的阴阳却比徐茂公还高一二。当下见张、尹二妃问他:“圣上几时回来?”裴寂道:“圣上此去,有去无回。目下真主已出,早晚兵至矣。”二妃道:“真主却是何人?”裴寂道:“不是别人,就是唐公李渊,应在明日登基。”二妃即与裴寂商量,发一道旨去,召唐公李渊入宫。唐公来到宫中,奏道:“二位娘娘有何分付?”二妃道:“有一事与先生商量,且饮了宴,然后来说。”唐公拜谢,入席饮宴。那酒中却是有药,吃了便醉。唐公醉倒,二妃将唐公抬到床上,就把解药相灌。唐公醒来大惊,慌忙跳下龙床,跪倒在地。二妃道:“你要官休呢,还是要私休?”唐公道:“官休便怎么?私休便怎么?”二妃道:“若是官休,把你解上江都,说你夜入宫中,私宿龙床,问你个大大罪名;若是私休,今夜我姊妹伏侍了你,你明日可即皇帝之位。听凭你择哪一样。”唐公无奈,只得应允。
到了一更时分,唐公出宫,召到建成、世民、元吉、元霸,并袁天罡、李淳风、长孙无忌、长孙顺德、殷开山、马三保一众将士,入晋阳宫告以此事。世民道:“今主上无道,百姓困穷,晋阳官外皆为战场。大人若守小节,下有寇盗,上有惊危,危亡无日,不若乘此机会,实天授之时也。且太原兵强将勇,有四弟这般厉害,扫隋乱犹如探囊取物。”唐公犹豫不决。
众人正在议论之间,报有京兆三原李靖求见。袁天罡拍手道:“此人一来,大事济矣。”众人一齐迎入殿来。李靖大呼:“此刻天时己到,主公何故尚不升殿?”唐公见李靖之言,主意已定,即忙点齐众将,分布各门,鸣金击鼓。唐公服冕冠,披黄袍,升大殿。众将各朝贺参拜,请唐公改天年,立国号。李渊下旨,国号大唐,自为高祖神尧武德皇帝。封建成为殷王,立为太子,世民为秦王,元吉为齐王,元霸为赵王。封李靖为魏国公,袁天罡为左军师,李淳风为右军师,其众将各各受封。即下旨,令赵王元霸为前部先锋,御驾亲征,取河西潼关,攻长安。
那隋家关隘守将,哪一个是赵王的对手?到处无敌,势如破竹。不几日,得河西,取潼关,杀入长安。高祖下旨安民,建都长安,封杨侑为嶲国公,加封马三保为开国公,殷开山为定国公,长孙无忌为楚国公。李靖拜辞唐天子,云游海外。此话不表。
再说河北燕山罗元帅,自罗成去后,每每放心不下。忽一日,忽报罗成里应外合,破了铜旗阵,降了金墉了。罗公一闻此言,急得三尸神暴跳,七孔内生烟,气得半死半活,声声只叫:“罗氏祖宗因何不佑,养出这样不肖畜生来!”即刻分付兴兵,要去拿捉罗成。忽听报道:“启元帅爷,不好了!今有明州夏明王窦建德,差刘黑闼为元帅,苏定方为先锋,领兵四万,来犯燕山,离城五里了。”
罗公正在大怒之间,一闻此报,火上添油,即忙点兵出城。罗公一马上前,正是心中一着了恼,不问因由,举枪便刺。苏定方举戟相迎,不及三合,杀得大败,自愧低微,回马便走。罗公催马赶来。苏定方拈弓搭箭,回身射来,嗖的一声,正中罗公左目,大叫一声,回马便走入城,把城门紧闭。苏定方领兵围住。
罗公败回帅府,眼中取出箭干,疼痛不止,-大叫一声,死于后堂。老夫人放声大哭。当下有一义男,名唤罗春,叫一声:“夫人不必哭了,且商议正事。老爷已死,军中无主,倘贼兵攻入城来,如何是好?”老夫人道:“这怎么处?”罗春道:“且把老爷尸首焚化了,收拾骸骨,夫人端正细软,小人出去下令大小三军一齐随去,都到金墉公子那边投奔便了。”老夫人即忙分付家将,烧了老爷尸首,包了骨殖。罗春出府下令,众军士愿随去者,快快收拾;不愿去者,听凭他往。这些大小众军,一齐愿往。大家收拾端正,到黄昏时分,罗春保了老夫人,与众将大开南门,杀将出来。那黑闼下令四方军士,一齐上前。罗春令众将保着家眷先行,自己断后。明州兵追了一程,收兵入城,得了燕山,分兵镇守。刘黑闼自领了大兵,退回明州去了。
再讲罗春与众将保着老夫人,一路竟往金墉而来。一日到了金墉,罗春先自入城,打听得罗成与秦叔宝同住,罗春竟入帅府通报。军校禀报,罗成连忙分付着他进来。罗春一见公子,放声大哭。罗成大惊,忙问其故。罗春细言其事。罗成大哭一声,登时晕倒在地。叔宝慌忙叫醒扶起,就出城迎接老夫人入城。秦母姑嫂相逢,放声大哭。罗成在府开丧。次日奏知魏王,把随来众将分头调用,择日将罗公骸骨埋葬不表。
且说登州靠山王杨林,闻说炀帝住下扬州,又闻李渊得了长安,天下大半俱属反王,心中忧闷,领兵上扬州朝见炀帝,计议要灭反王。即定下一个计来,发十八道圣旨,会齐天下反王、各路烟尘,不论军民他州外国之人,齐上扬州演武,反王之中有武艺高强,抢得状元者,便立他为反王头儿,必须年年进贡。这个计策,意思要众反王到来,使他先自相杀一阵,伤残一半,然后却在教场埋下西瓜大炮,俱用竹筒引着药线。演武之后,点着药线,放大炮,这一阵要打死大半。其余逃得脱的,在扬州城上,用千斤闸闸下来,要闸死一半。再有逃脱的,靠山王自与一个继子殷岳,在龙鳞山埋伏。那殷岳坐一匹深乌马,用一根狼牙棒。还有亲生女儿杨赛花,也有十分本事。父子三人领这一枝兵,在彼守住,要杀尽天下反王、各处烟尘。看官,只因杨林是个藩王,不必去抢状元,所以不在教场中,自去埋伏。宇文成都领十万大兵,保炀帝在西苑,所以也不到的。且按下不表。
这旨意一下,各处俱皆起兵。那十八路反王、六十四处烟尘,并他州外国军民、僧道,齐上扬州不表。先说一人,乃山后朔州麻衣县人氏,姓胡,改姓尉迟,名恭字敬德。生得身长一丈,腰大十围,面如锅底,一双虎眼,两道粗眉,腮边一部虎须。娶妻金氏,舅子名金国龙、金国虎,在麻衣县当马快手。他住在城外,打铁务农为业。闻圣旨下来,欲上扬州去抢状元。金氏劝他道:“你面黑如泥,不要前去。”他不肯听,去问本处一个财主,叫做乔公山,时常照顾他的。向他借了五十两银子,将几两来安了家,起身竟上扬州去了。此话不表。
再说靠山王杨林,闻得沱罗寨伍天锡是英雄好汉,差官前去聘他来镇守天昌关,挡那各路反王,俱要关前考试,考过武举,然后进关抢状元。伍天锡闻召,心中大喜道:“我正要到扬州,不想有这机会,这昏君少不得死在我手里了。”忙点兵马,到天昌关候各路反王不表。
单说各路反王,到了天昌关前,闻知有一将镇守,姓伍双名天锡,坐下高马,使混金镋,红面黄须,立于关前,高叫:“众王听着,我奉杨千岁令旨,如有将士在我马前战三个回合者,中为武举,然后进门夺状元。如不能战三合者,休想进关。”众反王闻知此言,俱扎营关外,候等商议。不几日多齐了。众反王道:“那守将要马前战过三合,中式武举,方许进关,不然休想进去。此人既出大言,必有大才,我们何不杀了他,然后进关夺武状元!”李子通元帅伍云召上前说道:“众王爷不必发恼。天昌关守将是小将的兄弟,待小弟明日去对他说,他自然放进关中。”众反王道:“伍元帅之言甚善。”次日,报进关中:“启将军,众反王进关了。”伍天锡闻报,手执混金镋,天关出来,看见哥哥伍云召在面前,众反王相随在后,许多兵将俱全身披挂,十分威武,好不热闹。天锡道:“哥哥也来考武举么?”云召道:“然也。我有一句话对你说,目下扬州开科考状元,兄弟怎么听信杨林在此考武举,是何道理?”天锡道:“哥哥但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岂不晓得?然我在此却有益于众反王。哥哥进场须要小心,场中不怀好意,作速同众反王进关,见机而作。”众反王闻言大喜,原来伍元帅兄弟是个好人。众反王同伍云召进关上扬州。天锡在关前看众反王雄雄气象,众将士凛凛威风,又见秦叔宝在后,大惊道:“李元霸对手来了,作速回关退避再讲。”众反王到了扬州,都扎营在城外安歇不表。
且说大唐高祖得了个旨意,传唤秦王李世民带领众将前来,却好赵王李元霸出征西番未回。秦王兵到扬州,与众王相会。却有西魏王李密带领众将也到,众反王迎入。次后,夏明王窦建德也到,却是秦王的母舅。众反王正在见礼,金墉猛虎大将军罗成看见了苏定方,苏乃是杀父仇人,赶上前夹领毛一把抓住,提翻在地,举拳就打。程咬金大叫:“罗兄弟,活活打死这狗囊的,不要放他。”众反王齐吃一惊,忙问是何原故。叔宝把射死罗公之事,一一说知。众人哪个敢动?只打得苏定方骨碌碌在地乱滚。窦建德吓得魂体俱无,连忙叫道:“哪一位王兄劝一劝?”秦王看不过,走来道:“罗王兄,那时苏将军射死令尊,也是各为其主,看孤薄面,饶了他罢。”便跪下去。罗成连忙扶起道:“既千岁爷说了,就饶他多活几时。”当下放了苏定方。
营中摆酒,众王子聚饮一处。这一班将土多出去游玩闲步。这金墉五虎将,会见寿州王李子通的元帅伍云召,说说笑笑。程咬金道:“伍将军,闲暇无事,有象棋在此,我与你下一盘,每盘输赢银一两。”伍云召道:“如此甚妙。”当下二人即在一块大青石上下棋。咬金象棋甚低,被云召连胜两盘。云召见他棋低,便说:“我不来了。”咬金道:“再来一盘。”不料尉迟恭也到这里来闲走,云召因尉迟恭看见咬金棋低,不好意思说道:“程将军是国手,小弟着不过,明日再请教罢。”咬金道:“你是蠃的,天色甚早,何妨再着?”云召只是不肯。尉迟恭在旁看不过,说道:“我来如何?”咬金道:“就是你来,着多少银子一盘?”尉迟恭道:“凭你。”程咬金抬头一看:“啊唷!哪里来的黑炭团,好像烟熏太岁,火逼金刚!”尉迟恭怀中取出三四十两银子的包儿,道:“我与你着了这一包。”咬金道:“来!来!来!有兴不过。”尉迟恭道:“你也拿出来。”咬金也把身边一包银子重五十两放在石上,说遍:“我与你大家摆在石上,哪个蠃的拿去。”尉迟恭即点头道:“是。”就放下银子,对面坐下着棋,伍云召背着手从旁边观看。他两人着了十来着,程咬金一个车被尉迟恭吃了。咬金心中一想道:“我着他不过,这盘棋要输了,不如不完局罢。”想罢,说道:“我不来了。”把银子拿了要走。尉迟恭怒道:“好汉子不是这样着法的,快拿出来!”程咬金道:“我不来了!”尉迟恭伸手把咬金扭往,咬金将拳乱打。尉迟恭照面一个巴掌,反手又是一拳,把程咬金打倒在地。伍云召看见大怒:“可恶,这狗头无礼!”趋势上前,夹领颈一把提翻在地,举拳便打。程咬金爬将起来,大叫道:“伍元帅不要打,我有话说。这原是我不是,不合把银子拿了,还了他罢。”伍云召放起尉迟恭,已打得鼻青眼肿。叔宝道:“还了他银子,饶他去罢!”程咬金不好意思,众人一笑散了。尉迟恭倒吃了亏,被伍云召打得满身疼痛,挣到下处将养,如何考得状元?只得收拾回家去了。
再说那西府赵王李元霸征西番回来,朝过父王,问道:“哥哥秦王哪里去了?”高祖道:“他往扬州考武去了。”元霸道:“请问父王,哥哥几时去的?”高祖道:“去不多几日。”元霸道:“既如此,我也要去考武。”高祖道:“你去不可生事。”元霸应道:“晓得。”便同家将四名,星夜往扬州进发不表。
再说天昌关主考伍天锡放进了许多反王,不曾考得一个门生,如何回复杨林?忽报关外有几家反王,要将军爷去考。伍天锡道:“好了,门生来了。”传令众将齐出关不表。
再说李元霸来到天昌关,只见众反王接着。元霸道:“你们为何还在这里?”众王道:“千岁有所不知,众反王先来,早已进城。我们来迟了几日,还在这里。千岁你还不晓得,如今天昌关有一主考,要进武场,必要在他马前战三个回合,战得过算中武举,战不过性命不保。”元霸道:“有这等事?列位王兄,待孤家先考过了,然后列位王兄来考。”这言未毕,马前闪出一员上将,姓梁名师泰,头戴铜盔,身穿铁甲,金脸红须,手执双锤,此将就是在太平庄相会单雄信,纠合李元霸会他,见他英雄,聘他为马前开路将的。他上前叫道:“千岁爷且慢前往,待末将先与他比过了高下再处。”元霸道:“既如此,你先去,孤就来。”梁师泰把马一拍,割喇喇冲到关前。众反王同李元霸也到关外。梁师泰大叫一声说:“关上的,快报主试知道,今有众反王到此,要考武举,进场夺状元。”只见关上放炮三声,关门早开。梁师泰抬头一看,只见三军摆列两旁,中间一员大将,头戴闹龙铁箔头,面如红血,浓眉豹眼,海下一部红须,身穿锁子乌金甲,左悬弓,右插箭,坐下能征惯战昏红马,手执二百斤重的混金钱,开言:“哪一个先来与本帅战三合?好进武场!”梁师泰叫一声:“我来也!”把马一冲,已到马前。
伍天锡抬头一看,见来将不是善良之相,不如先下手为妙。把手中混金镋一举,劈头盖下来,好不厉害,犹如泰山一般。师泰说声:“不好!”把手中双锤一架,震得两臂膊苏麻。说道:“啊唷!果然名不虚传。”正是:
强中更有强中手,师泰英雄枉自矜。
毕竟不知梁师泰怎生抵敌,且看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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