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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张怡云一到厨下,撩起衣袖,就麻溜地动手剖鱼,这位杜侍郎两眼迷迷地看着她一双纤纤玉手,肤色白皙细腻,特别爱人,不由信口歌出《落梅花》的曲子:

  金刀细,锦鲤肥,
  更哪堪玉葱纤细。

  张怡云一听,信口接吟:

  得些醋,咸风味美,
  试尝俺这家滋味。

  杜侍郎不由称口说:“好,真是文才横溢!来,我先请你喝上一杯酒!”他走到厨下顺手取过酒瓶来倒酒,怡云望着他嫣然一笑,说:“一杯酒?要嘛就是一坛。”

  她接过酒坛一饮而尽,杜侍郎生性爽快,见她如此豪饮,十分欢悦,觉得遇了红颜知己。

  顷刻之间。几样可口的菜,已经捧了上来,这边张四妈又捧出一大坛“玉液香”的名酒,笑道:“喝了这坛酒,就算是真正的角色。”

  “不!赵大人与商、高二位老师酒量有限,我倒要与杜大人较量较量,杜大人不是要学杜甫吗?杜甫诗圣是能喝酒的,他的名诗中不是有‘酒债寻常随处有’和‘乾坤醉眼中’嘛!”

  “好,我就奉陪,但也得提个条件。”

  “请讲!”

  “需我们二人共填一首《水调歌头》,一个字一盅酒。”

  “那就请大人先起句吧!”

  “不,你是主人,先主后宾,怡云姑娘,该由你先起句为妥。”赵松雪一旁搭腔。

  “好,就由贱妾先起,恕我冒昧了。”

  这《水调歌头》是词牌中比较长的一阙,有72个字,他们喝酒的杯子,又是老秤二两一杯,72杯就是144两,共达八斤多,这“玉液香”又是有名的烈性酒,平常人喝上半斤,就会醉倒,喝下114两,这可不是玩的。于是赵松雪插言道:“一字一盅,这太过量了,两个字一盅,如何?”

  这杜效陵也知这酒性很烈,一个字一盅,他虽如此说出,但毕竟有点胆怯,何况张怡云是个娇弱的女孩子,真正地喝醉了,岂不有伤身体,正好就赵这句话下台:“好,就两个字一盅。”

  这张怡云也毫不客气,“好,小女子就先起句:云间贵公子!”

  “好,出语不凡,”商正叔立即赞道:“正恰合杜大人的身份。”张怡云接着就连饮了三盅。杜效陵也立即应声:“玉骨秀横秋。”

  “唔,好个‘玉骨秀横秋’,正道出了怡云的美,请你们续下句。”杜效陵也喝了三盅,正在苦思之际,张怡云却接着往下吟道:

  多承谬以加誉,
  惭愧入青楼!
  我欲随波远去,
  只恐情丝牵系,
  何处觅归舟?
  噙泪凭谁诉,
  此恨几时休?”

  这一下吟了三十七个字,这词又恰如她的身份与心事,不由众人齐声高赞:“吟得好!正是情真意切#而张怡云则一口气连喝了一十八杯,整整三十六两,两斤多了。仍然神态自若,她从容镇定地说:“下半阙就请杜大人赐教吧!”

  “好,本官我就续貂了:

  乘良夜,对皓月,问青天。
  多少恩怨,一腔心事泪盈眸,
  从今得知己,君愿自能酬!”

  这下半阙共30个字,他也接着呷了十五杯,众人也无不赞誉:“真有点东坡神韵,怡云,这下你可放心了吧!从今得知己,君愿自能酬!”

  张怡云听后,心头一股暖流漫及全身,她感动得涓涓流下泪来。她因父母的命运,牵及自己陷入风尘,这风尘之地,凡来问津者,多数巨商豪绅、纨绔子弟、轻薄官员,凡来者都是调情逗趣的,哪里有什么真情,谈及知己,更是渺茫了。

  她朝朝暮暮梦想在人海茫茫之中,能觅得知音,委身相托,眼前这位侍郎大人,无论从才貌,社会地位,都十分理想。自古斯文同骨肉,他已慷慨表白,“从今得知己,君愿自能酬!”,她怎能不心潮翻涌,又吟了一首七绝;

  菊残犹有傲霜枝,
  不向人间紧锁眉。
  举案梁鸿君记取,
  长门怕听断肠诗。

  吟完又喝了十四杯。

  这杜侍郎也不由动了真情:“怡云,你只管放心,我崇尚汉文化,既取名效陵,不单是要效少陵先生之诗,更要学其人品,‘当天子分忧之地,效汉官良史之目’,我正希望到了老年能与你享受‘老妻画纸作棋局,稚子敲针作钓钩’的那种乐趣生涯呢#

  这席话把张怡云说动了心,张四妈也不由涕泪纵横,指着席上的金盘玉盏说:“这些都是我先朝宫内用物,虽不敢说价值连城,但也非同一般凡品,我就以此权当嫁妆,便不知妈妈意下如何?”

  这鸨母也是个乖巧之人,见来人非一般身份,乃朝廷命官,且其父乃元朝开国功臣,连皇上都敬他三分,便趁机说:“这事是千百年的大好事,不过杜大人是朝廷命官,这教坊司的赎身银两三千惯例,老身……”

  “不就是三千两银子么!好说,我要赎人,何吝金钱?你们教坊司的主管乃是先父的下属。你对他说,就说我杜效陵要赎张怡云,叫他速办脱籍手续,三干两我即派人送来,另送你和吴主管五百纹银,你们马上给我办理#

  “是!是!是!老身马上就去踉吴主管说,您放心,一句话,保您办好,银子您府上多的是,这区区小数……”

  “少啰嗦,快办好了,赏银明日一并兑现。”

  “是!是!是!老身马上就去催吴主管办好!”

  鸨母说着对在座的三位画家—一招手:“各位把酒喝好,老身有事去,恕不奉陪!”说着走了。

  这样众人都皆大欢喜,开怀畅饮,张怡云与杜侍郎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两个都是海量,以词催酒,以酒遣兴,喝得浑身血液翻腾,心情宽敞。一共25斤酒全被报销,单单张怡云一个就喝了十二斤之多,杜对她是倾心怜爱,相逢恨晚,他心中暗喜:“到底被我找到了知音!”

  酒毕,张怡云还乘兴表演了一段剑舞,真是梨花旋舞,万道银光,赢得了众人的赞许。

  第二天,杜效陵果然如约,亲到教坊司来为她母女赎身手续,到教坊司时,果然吴主管私垫三千两银子为张怡云母女把手续办妥了。杜效陵当面致谢,送了主管三百两银,鸨母二百两,主管和鸨母欢喜不已。

  杜又按汉族礼俗,备下花轿鼓乐,迎接张怡云过府成亲,其正妻不料他当真纳汉人之女为妾,花轿进门时,她心里醋意直冒,但有言在先,不便发作,心里说不出滋味。但怡云过门之后,通过一段接触,她见怡云贤淑,又知书识礼,并能帮助丈大处理公务,渐渐地也就由莫可奈何,一家人和睦相处了。

  张怡云以酒为媒,与社效陵白头偕老,夫唱妇和也就传为一段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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