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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璞华的面色灰白了,尴尬地叫了一声皇后。

  “你说啊!我讲过,那是不必避忌的。”

  “昨夜——昨夜——”璞华吁着气,“我们两个留住了郭行真,刚才,我们打听皇上入了仁寿殿,他要求我们设法,要见皇后——”

  武皇后内心有说不出的恨与毒,她咬着下唇,强自将愤怒咽了下去,慢吞吞地问:

  “那么,你刚才又说萧淑妃,为什么要攀上萧淑妃呢?”她稍顿,又补充问:“为何不攀扯他人?”

  “皇后,”璞华终于坦率地说,“是这样的,他说,今天原有和萧淑妃的约会,不过,他想见皇后——”

  “独孤忠知道你们的事?”

  “不曾——他以为是皇后。”

  武皇后眨着眼,沉吟了一些时才现出微笑。

  “你们两个小东西,一开始就会玩鬼了。好吧,你去告诉他,要他到萧淑妃那儿去吧,今天我没有闲,明天要他来——要他先到你们房中,俟方便时,你们带他来我处。”她稍顿,再说,“你回去,看他走后,就和瑶华来此地,我和你们有话说。”

  璞华走后,她好像万箭钻心,剎那间血液奔流,倏地站直了,走向窗口,立刻又走回来,她失措,她不知如何处理这一件事。

  她恨这两名宫女,璞华和瑶华——但是,更重要的是自己如何了断这一宗公案。

  倏忽间,她想到郭行真的毒药,自己留了三片的,这一念使她的身体起了痉挛,但是,她必须做。

  当璞华与瑶华再来时,她温和地告诫她们小心,接着,她以体贴和表示结好的神气,赐给她们一杯水——她告诉她们,这是郭行真调配了给自己的,可以使青春常驻的妙药。

  她从一只玉瓶内倾出水来。

  两名宫女毫无疑心地饮下,照嘱咐,立刻回到自己的床上,躺着休息。

  于是,武皇后打扮了自己,命独孤忠跟随自己到长寿殿,她将几件公文交给值殿的内侍,并未与皇帝相见。随着,她进入南宫的掖庭,嘱咐了独孤忠出首,就命两名小内侍传召掖庭令、宫闱局丞、内宫典门……

  大唐内苑,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宫闱局丞在萧淑妃的宫中查获了一名假冒奚官局内侍的男子。

  有四名内侍和四名宫女被捕,萧淑妃也被监视着,随同到掖庭来见皇后。

  独孤忠恐惧了,他看到皇后的面色如寒霜,不安地望着。

  “你走开,我知道安排的,你放心。”

  于是,掖庭令首先进来报告搜捕的经过,又道出捕获的男子的身分,然后退出,接着典门监进来报告。

  “宣召萧淑妃进来!”武后庄严地说出。

  于是,宫闱局丞带了两名副手,监押着面无人色的萧淑妃入内。

  “是什么人?”武媚娘看着萧淑妃,严肃地问。

  “假冒奚官局的,却不是宦者,现在阶下。”宫闱局丞颤抖着代为回答,“臣死罪,宫禁防范未严,臣……请皇后提讯——”

  “胡说!”皇后面色泛青,“我见这种人?”她稍稍一顿,“你知道死罪,一张扬,还得了吗?你管些什么来?”

  “死罪,死罪!”宫闱局丞是专管门户的,此时惶惑万分,不住地叩头求恕。

  “立刻在阶下打死,不让这野东西出声!”她咬紧牙齿说,“再宣掖庭令进来!”

  宫闱局丞退了出去,颤抖着的萧淑妃想请皇后审讯,她自问不曾弄郭行真进宫,但她于此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那是由于武皇后的神容太森严了。武皇后的双目,闪动着如冰雪那样地严厉的光芒,那样,萧淑妃被震慑了。

  “皇后——”掖庭令恭敬地叫了一声,具有请示的意思。

  “要查究——”她凝思着,她计算几棍可以结果郭行真,任何决定,都要等结果了郭行真之后,才能进行。她想着,听到阶下有闷实的棍打声,她舒了口气,徐徐说:“是谁引进宫来的?宫廷中出现这样的事,还得了。”

  “是——”掖庭令的双目移向萧淑妃。

  “不是我!”萧淑妃在生死的俄顷,终于叫了出来,“我在宫门外走,看到两个内侍过去,前面的我没有看清楚,后面就是这人,我以为是奚官局的,叫住了他,我不该自己叫他,只是,我有一些小病痛……”她说谎,但非常拙劣。

  “淑妃,能这样回奏皇上吗?”掖庭令反问。

  “这……这是真的呀!”萧淑妃尴尬而无力地看着皇后。

  “唉!”武皇后叹了口气,做出爱莫能助的悲悯的神气,但仍然严谨地说:“我没法把你的事件承担起来,不过,皇上能否容忍这件事,谁也不知道,如果讯问,唉——你还有两个女儿,教她们怎样做人呢?”

  这时,宫闱局丞又进来奏告:闯入宫禁的野男子已经打死了。武皇后点点头,软弱地叫人宣召奚官局令来。掖庭令在旁边,立刻体会出皇后的意思,他上前一步,沉重地说:

  “淑妃自便吧,奚官局有药——”

  萧淑妃睁圆双眼,全身可怕地抖着。武皇后走过去揽住她,萧淑妃拼了命说出来:

  “那人是东宫苑——”她想攀上皇后来免自己的一死,“东宫苑总管独孤忠召进来,那人自己说——进出都不怕。”

  武后佯作微笑以掩饰内心的惶惑,同时以眼色示意掖庭令,掖庭令木立着,不知所措;于是,她再转向萧淑妃问:

  “那你知道他是外边来的男人,是你以前认识了的?”

  “皇后——”萧淑妃哭了,“我当年要孩子,问他要过药,这人是巫医,郭行真,但这一回,的确不是我召他的……”

  武后点头喟叹,徐徐回顾掖庭令,神容惨淡地说:

  “这事情就难办了,难怪独孤忠会出首,看来这人有大问题,你去捉他来让我审问,他身为东宫苑总管,居然这样子。”

  掖庭令正要下令,奚官局令已进来了,于是,掖庭令又以眼色请示皇后,她点点头。掖庭令悄悄地向奚官局令说了几句,随后又转向皇后低奏:

  “独孤忠在外请旨……”

  “捉来,但别动声色,免得他乱说,淑妃的名誉,皇上的尊严,不能稍损!”她面如秋霜,“你替我密审,再召我的侍女来问问,看谁与独孤忠勾结,这件事,看来不会很单纯,我要你们查一个水落石出。”她庄严肃穆,说完之后,眼稍转视着萧淑妃,又立刻移到掖庭令身上。

  这是命令呵。于是,掖庭令向奚官局令做了一个手势。

  奚官局令进上鹤顶红,萧淑妃哭叫着拒绝,但被灌了下去。

  “皇后,我两个女儿——”她大哭哀诉。

  “你放心,”武皇后掩饰自己对她的憎恨——那是由于她供出了独孤忠——缓和地,也至诚地说,“我会好好待她们的。”说着,她示意内侍扶萧淑妃进内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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