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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过了大约有半盏茶的工夫,里面的景物慢慢地清晰起来。

  留春室地方不是太大,但却极其素雅,正中果然有一张香案,香炉里尚有余香缭绕。送子娘娘正笑容可掬地在墙上画里站着,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娃娃,张着两只胖乎乎的小手,煞是可爱。

  看上去,的确如赵飞燕所言,留春室真是供奉神明之所在。

  但成帝还是看出毛病来了:“皇后,留春室既然为礼神而设,室内为何还要摆放这张牙床,难道画中的送子娘娘也要安眠不成?”

  赵飞燕见室内并无马脚露出,心中大定,成帝的疑问,已经不是问题:“陛下有所不知,民间传说,送子娘娘多于求子之人梦中显灵,这张牙床,就是臣妾在此待梦所用……”

  成帝还要说什么,淳于长暗拉衣袖:“陛下,神明面前,请莫多言,香烛备好,请您赶快祈祷吧!”

  成帝好象从淳于长脸上闻出点儿什么味来,接过檀香,恭恭敬敬给送子娘娘献上:“送子娘娘在上,大汉天子刘骜,携妻赵氏,同上三炷薄香,望乞娘娘早日显灵,赐我大汉一脉龙种,他日定当再塑金身!”

  依照规矩,成帝还应当冲着神像磕下三个响头,可淳于长拦住了他:“陛下是天帝之子,不可下跪,您这一跪,送子娘娘可承受不起!”

  上完香,成帝本来还要坐一会儿,淳于长想起什么来了:“陛下,方才离开前殿的时候,不是有个内侍从长信宫来,说太后有事找您呢……”

  趁赵飞燕没留神,冲成帝挤了挤眼儿。

  赵飞燕巴不得成帝快走:“即是太后有事,臣妾不敢多留圣躬,就此送驾。对了,今日逢双,合德妹妹还等着您呢,您从长信宫直接去吧,别让合德望眼欲穿!”

  出了远条馆,成帝抱怨淳于长:“子孺,平时你挺懂礼貌,今日却为何不让朕跪拜神明?上香不拜,岂不在神前失礼!”

  淳于长拉着成帝紧走了几步,离那帮抬飞行殿的羽林壮士远了点儿,估计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了,这才道明原委:“陛下,您幸亏没跪,您知道您这一跪下去,是谁在那儿受汉天子一拜?”

  “还有谁,送子娘娘呗!”

  “陛下呀,您还蒙在鼓里哪?送子的倒有,只怕不是娘娘,倒是个精壮少年!”

  成帝龙目一瞪:“子孺这是何意?”

  淳于长回头看了一眼远条馆,见朱门紧闭,并无动静,这才低声启奏:“臣虽才疏学浅,却颇知宫字楼阁建筑之理,方才见留春室的构造悖于常理,就疑心室内建有暗道机关,您和皇后言谈之时,臣仔细查看,发现神像后面就是夹壁墙,而且隐约听到壁中有男子之声!”

  成帝大怒:“那你怎么不早说!想是那贱婢做下暗昧之事,今日正好给她来个捉奸捉双!”

  淳于长赶紧解释:“臣本来也想当场揭破,可转念一想,有陛下在场,臣不得不投鼠忌器,万一那小子狗急跳墙,伤了陛下,臣如何担待!”

  成帝气呼呼顿足痛骂:“难道就这样饶了那乱臣贼子不成?”

  “那怎么会!臣身为卫尉,宿卫宫闱乃是本职工作,岂能容那逆臣逍遥法外!谁的女人不好动,他竟敢碰皇上的禁脔!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陛下放心,您该上昭阳宫,照去不误,有臣领两三名精干武士暗中埋伏在此,想那逆臣必不敢久留,等他出了远条馆,臣就命人将他拿下,送有司严办!”

  成帝一摆手:“不!不必送有司,当场格杀勿论!”

  “臣领旨!”

  留下淳于长这支伏兵,成帝上了飞行殿,在往昭阳宫去的路上,他还在不住盘算:“这畜生到底是谁呢?是那个冯无方?还是那个庆安世?”

  冯无方和庆安世都是青年郎官,而且都有可能被赵飞燕拉下水。

  冯无方笙吹得不赖,有一次成帝在沧池中瀛洲的七宝避风台上畅欢快乐,命冯无方吹笙为赵飞燕伴舞。一曲“归风送远”,配上赵飞燕那能作盘中之舞的曼姿,简直把成帝三魂勾去,六魄摄走。赵飞燕舞到兴处,顺风轻扬,飘飘然仿佛要随风而去。成帝慌了神儿,弃杯大叫:“飞燕,当心别掉到水里!”

  赵飞燕却越发卖弄轻盈的体态,长袖飘摆:“成仙喽,成仙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喽!我要乘风而去,到广寒宫去邀游!”

  成帝一听,你要学奔月的嫦娥,那哪儿成啊?再一看赵飞燕,当真在风中盘旋飞腾,好几次都像是要被风吹下台去。成帝真急了,连忙命令冯无方:“无方,速与朕捉牢皇后玉足,别让风把娘娘吹跑!”

  冯无方扔下竹笙,上前双手握住赵飞燕的纤足:“娘娘当心!这风可忒大了!”

  一来是冯元方年青力壮,二来赵飞燕的骨头也太轻了点儿,就在冯无方的掌上,赵飞燕还舞个不停。后人就此传说,赵飞燕能作掌上之舞,还填了一首谒金门的词牌:“瀛洲榭,画艇笙歌声沸。轻盈体态香脂腻,婉转歌声细。碧玉搔头斜坠,占尽昭阳宫里。舞袖翩跃风乍起,赢得惊鸿意。”

  成帝当时龙心大悦,赏了冯无方不少金银。现在想起来,冯无方手握芳足,也算是和赵飞燕有了肌肤之亲,谁敢保证小子不得寸进尺,在留春室继续搬演掌上之舞?

  可又一想,那个庆安世也不能排除。那小子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又鼓得一手好琴,很得赵飞燕青眼相看,前些日子赵飞燕还特地向成帝请求,御赐了庆安世一面金牌,有事无事后宫侍奉。虽然小子才只十五岁,可越是小公鸡,打鸣越勤,母鸡也就越爱他呢。

  成帝胡思乱想了一阵,乱糟糟没个头绪,飞行殿却已停在了昭阳宫。

  赵合德早已沐浴更衣,焚香等候圣驾光临。一见成帝,娇滴滴檀唇轻绽:“陛下册栅来迟,臣妾等得好不心焦!”

  成帝情绪犹未好转,冷言冷语:“好不心焦?是在等朕吗?莫不是跟你姐姐一样,在等哪个小白脸吧?”

  赵合德一惊:“陛下这是何意?臣妾姐妹以身事君,可说是毫无保留地奉献一切,哪里会想什么糊涂心思?万岁万不可听信小道消息,岂不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准是后宫那些吃不着的饿鬼,又在胡说八道了。”

  成帝哼了一声:“什么小道消息?联亲眼所见,难道还会有错吗?”

  赵合德正在解释,淳于长急匆匆赶来了。

  成帝一见淳于长那副情态,就知事情已有眉目,冷笑一声:“你说你们姐妹忠心对朕,从无二意,也好,就让淳于长卫尉用事实来为你们的忠心做个注脚吧!子孺,如实奏来!”

  “遵旨!臣等奉旨在远条馆外蹲守,不到一会儿,那小子果然沉不住气了,打扮成宫女模样,准备溜之大吉……”

  “你让他溜了?”

  “哪能够呀!臣早就料到,那小子一定会施展诡计,所以,凡是从远条馆出来的,不管是男是女是人是鬼,一概拿下盘问,别看他男扮女装,也瞒不过巨的一双雪目!上去一把撕破裙衫,您猜怎么着?那小子风流的痕迹还没来得及洗刷干净呢,浑身上下,全都是唇印齿痕!”

  成帝气得直抖嗦:“好畜生!该杀的畜生!是冯无方,还是庆安世?”

  淳于长摇摇头:“都不是。那小子是宿卫陈崇的儿子,名叫陈元,生得果然精壮,臣等三四个人弄他一个,才把小子制服……”

  成帝一拍桌案:“就该当场击毙,以为逆臣贼子的警诫!”

  淳于长接奏:“那陈元倚仗皇后爱宠,还不服气,嘴里不干不净一个劲儿胡吣,说的那个话,难听着呢!臣都没法儿学给您听!”

  “他胡吣些什么?大胆说,朕承受得了!”

  “他说,陛下无能,每每临阵畏缩,不能令人畅快,空对后宫如云美色,却不能留下一丝龙脉,还说,他不过是奉皇后懿旨,行借种之职,有何罪过?万一皇后因他而怀上龙种,他还是咱大汉的功臣呢!”

  “放屁!朕怎么不行?怎么不行!”

  赵合德接上话茬儿:“就是!陛下威风着呢!臣妾有亲自体验!是不是陛下?”

  “你先一边儿呆会儿!你瞧你姐姐办的这是嘛事儿?借种?亏她想得出来?大汉龙种借得来吗?朕这儿是总库,独家经营!陈元是什么东西,他会有龙种?真正气死朕也,气死朕也!”

  淳于长连忙禀报:“您别生气了,臣见那小子口出不逊,猖狂至极,来不及请旨,已经将他立斩当场了!”

  “斩得好,斩得好!斩都是便宜他,这种东西就该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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