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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公元366 年的上半年,前秦一片歌舞升平景象,而南邻东晋却战火不断。一方面在东北方向与前燕紧张对峙,更主要的是在西边与司马勋的叛军打得难解难分。直到5 月底6 月初,司马勋才兵败被擒。桓温将司马勋一家及其党羽全部斩首,将人头送到首都建康(南京)示众。

  在平息司马勋叛乱时,东晋内战的战火烧到了前秦南部边界。苻坚颇以为忧,问王猛“如之奈何?”

  王猛本是汉人,不得已而效力于氏族政权。当年桓温未能将他带走,气量大小且胸怀异志使然也。王猛不能为东晋效力,至少不愿与东晋为敌。这些年东晋忙于对付前燕,基本上与前秦和平共处,使王猛不至于尴尬地与东晋作战。然而,现在战火烧到边境,苻坚把问题摆在了王猛面前,这无异于捅了他的痛处一把。

  难呵!王猛看来不得不要与东晋见一回兵刃了。

  王猛经过深思熟虑,向苻坚说:“我秦国之忧,不在南方,而在北方。晋国腐败,内部倾轧不已,大臣各怀私心,兴兵伐我几无可能。且燕国虎视眈眈,大有灭晋之心,晋合力对燕尚嫌力量不足,一时无力西顾秦国。陛下可元忧也。”

  说到这里,王猛有意停顿了一下,以观察苻坚的反应。他瞟了苻坚一眼,见苻坚脸上似有不悦之色,不等苻坚开口,紧接着说道:“不过,要使晋国不敢小视我秦国,当用以攻为守之策。”

  “如何以攻为守?爱卿快言与吾知之。”苻坚刚才对王猛的怀疑已消除一半,兴奋地问。

  “派一员智勇双全的将军,攻取其荆州一郡,以显军威。此次不求实利,但求威慑,让晋军闻之丧胆,不敢犯我。”王猛说。

  王猛又与苻坚谈了如何既使东晋感到害怕,又不致激起东晋奋起反抗,以前秦为敌的打算。苻坚颔首赞同。突然问道:“依卿所见,朝中大将,孰能担此大任?”

  显然,这是苻坚在考验王猛的忠诚。苻坚对王猛可以说百事放心,唯独在与东晋的关系上心存疑惑。种族的芥蒂在他心中并未完全割除,王猛这位汉人对汉政权东晋的政策,总让苻坚感到过于软弱,甚至有点怀疑他身在秦营心在汉。尽管王猛曾苦口婆心,做了力所能及的工作,在这一点上似乎收效甚微。后来,在王猛死后,苻坚终于为此付出了灭国的代价。此是后后,暂且搁下。且说王猛见苻坚问他派哪位大将合适,立即答道:

  “微臣不才,愿率军前往。”

  “妙!”苻坚说,“爱卿率军伐荆州,吾无忧矣。”但是,在作战将领的人选上,苻坚用了心计,邓羌、张蚝、吕光等猛将他一个不给,只给前将军杨安、扬武将军姚苌二位。姚苌乃羌人,是姚弋仲八十多个儿子中的第二十四子,姚襄之弟。与其兄姚襄情深似海,一次战斗中姚襄战马受伤,且被围困,姚苌将自己的坐骑让给姚襄。姚襄问他让马之后自己怎么脱身,姚苌说:“有兄长在,贼不敢近我也。”当年姚氏兄弟抬着老父的灵柩投奔东晋,受到殷浩的猜忌,多次派人暗杀姚襄并派兵袭击,逼得姚襄不得不违背老父遗愿而脱离东晋,成为独立的没有根据地的游击部队,终至姚襄战死。不得已,姚苌投降了前秦。受前秦厚恩。每念及此,姚苌对东晋可谓有切齿之恨。苻坚派他与王猛一起伐荆州,用他牵制王猛、监视王猛的意图是显而易见的。王猛佯装不知苻坚用意,连称:“陛下英明,有杨安、姚苌两将军相助,何愁大功不成耶?”

  于是,在公元366 年的7 月中旬,王猛与杨安、姚苌率军2 万,向南开拔。

  当时,东晋的荆州军政长官(刺史)为桓温的老弟桓豁。桓豁还身兼黄门郎(皇宫禁卫军司令)、都督沔水七郡诸军事(七郡军事长官)以及新野、义城(湖北襄樊市)二郡郡长和江州刺史(九江地区军政长官)。公元361年他曾率军攻败前燕大将慕容尘,夺取中原重镇许昌(后丢失)。有大功。公元365—366 年平定司马勋叛乱之役,桓豁也起到了组织协调的作用。桓豁有将才,但是一切全靠他哥哥桓温,只是桓温在政治赌场上的一颗子而已。因此,桓豁的任何军事行动完全受制于桓温,很难便宜行事,机断处置。王猛瞅准了这一致命弱点,制定了速取南乡郡(河南浙川)的计划,令杨安、姚苌昼夜兼程,急攻南乡。南乡郡的军队被调去征剿司马勋的叛军,此时虽叛乱已平,但军队尚未回来,郡中只剩老弱病残组成的地方军。所以,甫一交战,晋军便非死即降,王猛大军加入无人之境,很快占领南乡郡治,俘获郡守。王猛令军队继续向前推进,20 天内,汉水北岸的大片土地皆为秦有。

  前秦大军的迅猛进攻震动了东晋朝廷,东晋第七任帝司马奕(后被桓温所废,封海西公,故曰废帝)通过桓温,急令桓豁领兵反击。八月,桓豁大军到达新野,与王猛对峙。

  此时,王猛面临着一个两难命题:与桓豁大战,一时的胜利是有把握的,桓豁的军事才能远非王猛的对手。但一时的军事胜利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从长远的战略利益上考虑,沉重打击东晋之后,就会迫使东晋对前燕取守势,而对前秦取攻势。前秦虽然经9 年建设,国富民安,但与东晋和前燕相比,毕竟是个小国。不若继续让东晋与前燕对峙,前秦仍可收渔翁之利。但若不与桓豁交战,就此退兵,就会引起苻坚的怀疑。既然势如破竹,突然撤军而还,苻坚和朝臣将如何评价?王猛绞尽脑汁,想出一个主意。

  桓豁用兵受制于桓温,而桓温勇于内争而怯于外斗,数次北伐不过装装样子以捞取更大的个人政治资本而已。他决不冒丢掉实力从而降低在朝廷地位的风险。想到此,王猛给桓豁修书一封,写道:

  闻将军(指桓豁)昼夜兼程,统数万大军屯于新野,猛谨致敬意。猛闻晋朝大权,尽揽将军之兄(桓)温手中,而为兄所以能权倾朝野,非恃它也,惟赖将军及弟冲(桓冲)手中之兵也。将军镇荆州,冲镇扬州,建康命脉系于长江,而长江之要尽在桓氏之手。晋朝堂之中,欲夺桓氏兵权,置桓氏于死地者,非只一人,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浪必湍之。然风所以难撼树,乃因树大根深也。若将军之兄温为树,将军及冲(桓冲)即为根。若根之不存,树将何依?猛观将军之兄数次北伐,无不适可而止,往往弃囊中之物而不取,何耶?望将军深思。将军幼时,父遭贼人暗算,一家孤几寡母,赖长兄温(桓温)苦撑,至今日桓氏一门,显赫晋朝,手握重兵者三人,实不易也,愿将军珍之重之。猛闻将军之兄少时爱博奕,债主强逼无奈,乃请赌圣袁耽(字彦道)救之。袁耽每赌必胜,搏者皆避之。袁耽乃衣穷汉之衣,帽农夫之帽,巧装田舍郎而博之。博者问曰:汝非袁彦道耶?袁点首。博资由十万至百万,见已为将军之兄还清博债,乃大笑曰:“吾即袁彦道也!汝等识之乎?”赌场之上,袁君可救将军之兄;而与敌国交战,袁君亦无能为力也。愿将军三思之。猛愿与将军相约:八月月圆之日各自退军,将军可不损一兵一卒,坐收光复失地之美名;猛则可高唱凯歌,凯旋还朝。如此两相便宜,胡而不为?若将军不允,猛将严阵以待。猛识将军,恐猛手下姚苌不识将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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