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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徐二格边走边哭喊着:“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兰嫔只当作没有听见,待那喊叫声渐渐微弱,兰嫔把脸一沉,对那些胆战心惊的宫女太监说道:“其他官我过问不了,凡是在我储秀宫当差的,谁如果不听话、不守宫规,我就叫他死也不得好死。当然,对那些听话的,能干的,我重重有赏,这叫赏罚分明,各有所得。”

  几经折腾,天已大亮。兰嫔才觉得有一丝倦意,抬眼看看烧得七零八落的几间平房,觉得十分晦气,刚要转身回宫,看见总管太监崔长礼走过来,她稍稍迟疑一下没有动步。

  这时,崔长礼紧走几步上前说道:“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

  “崔总管不必客气,我正要找你呢?”

  “贵妃娘娘有何吩咐尽管讲来,奴才一定照办。”

  兰嫔斜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崔总管大架岂能是一般人敢轻易惊动的,除非皇上皇后的话崔总管还能听进去,其余的人崔总管怎会放在心上?”

  崔长礼一听兰嫔不软不硬的话,心中咯噔一声,他知道眼前这女人不是好惹的,做秀女时就是个硬茬,如今生了大阿哥更是身价倍增让宫中所有人刮目相看。别看自己如今是个太监总管,也不过是个奴才,兰嫔只要在皇上面前使点坏心眼,自己的总管一职必然付水东流,说不定小命都不保。

  崔长礼知道自己并没有得罪过兰嫔,只是兰嫔让他给找一位新太监的事一直拖到今天尚没有最终敲定,才话中带刺,不热不冷。

  崔长礼待兰嫔说完,急忙说道:“奴才来见贵妃娘娘是有事相商,请娘娘定夺!”

  “什么事?尽管说吧,不必吞吞吐吐。”

  “奴才知道贵妃娘娘身边人手欠缺,又多是好吃懒做之辈,奴才在宫外给娘娘物色一名侍从太监,不知是否合娘娘的心意?”

  兰嫔一听正合自己,把面部上的肌肉挪动一下露出浅浅笑意说道:“合不合心意由崔总管自己裁定。当然,如果崔总管觉得做不了主,就把那人找来让我当面过目一下再说。”

  “喳!”崔长礼一抖马蹄袖退了下去。

  不多久,崔长礼带着一人来到储秀宫拜见兰嫔。

  兰嫔上下打量一下跪在面前的年轻后生,见他五短身材,人也长得十分憨直,像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下层贫民出身,看样子也挺能做事的,便问道:“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回娘娘话,小人叫张德顺,今年二十三。”

  “家住哪里?”

  “禀娘娘,小人家住河南项城崔家寨,是崔总管家乡人。”

  崔长礼急忙从旁边说道:“的确是奴才老家来的,还是一位远房亲戚推荐他来找奴才的,奴才见他人挺老实,也很吃苦能干,就把他收留下来了。”

  兰嫔见张德顺不是在撒谎,点点头说道:“宫里正缺少一位脚勤手快的人,你如果乐意服侍本娘娘就留在这里吧。”

  张德顺一听,心中十分高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能够进得宫来,无论如何,先进来站住脚跟再说。唉,也不知张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不容多想,张德顺急忙叩首致谢说:“能够侍奉娘娘这是小人祖上荫德积下的福份,小人怎么不乐意呢?小人应该感谢娘娘给我一个效忠皇上和娘娘的机会。”

  兰嫔听了,心里美滋滋的。他转身问崔长礼:“崔总管,给张德顺净身了没有?”

  “回娘娘,奴才想等娘娘满意后才为他办理那事。”

  “嗯。”兰嫔点点头,“不过,他的名字有点拗口,最好能够改一改,叫起来顺口也好听。”

  崔长礼躬身说道:“那就请贵妃娘娘赐他一个好名字吧?”

  兰嫔又问张德顺:“你乐意叫什么名字?”

  “小人一切听娘娘吩咐。”

  “那好吧,从此我就叫你小德张吧。”

  张德顺再次叮头拜谢,“谢娘娘赐名,从此小德张就是小人的艺名了。”

  兰嫔很满意地挥挥衣袖,“带他下去净身吧。”

  成福殿里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一缕殷红的鲜血箭一般地射向一匹高悬的白绫,又随着一声尖嗥,张德顺疼痛难忍昏死过去。

  从此,世上再也没有张德顺。一个嫉痛如仇笃情忠义的张德顺死去了,另一个忍辱负重残损不全的小德张在几次昏死过去之后终于挺了过来。

  小德张躺在床上,脑子一片空白。

  起初几天,他只觉得下身疼痛,他知道裆下的那个男人最值得骄傲的玩艺儿永远与自己分离了,这意味着什么?自己还算得上一个男人吗?当然不能,至多是半个男人,甚至半个男人也算不上。自己所梦想成为大哥那样的英雄也永远与自己无缘,因为自己是一个废人,不能拼死在疆场上,甚至离开京城回家的愿望也不可能,大哥和娇娇以及更多的捻子兄弟只能在梦中相见了。

  自己这样做究竟为什么?为什么?为一什一么一小德张忽然有点后悔了,后悔自己没有和大哥商量一下,后悔自己一意孤行没有听从娇娇的劝说。就因为八公山上那位和尚的一句话自己就付出这惨重代价吗?大哥是否理解自己?娇娇是否理解?而自己这样做是否又能像空云大师所预言的那样帮助大哥登上皇帝老儿的宝座呢?

  小德张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几天,渐渐冷静下来。既来之则安之,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后海也没有用,只有按照空云大师所说的去做,无愧于大哥,无愧于捻子兄弟。对于娇娇只能愧疚于世,等到来世再报答了。

  多月以后,小德张逐渐能够下床行走,也能够干活了,在崔长礼的带领下,他来到储秀宫,被安置在兰嫔身边服侍大阿哥。

  这时,正赶上大阿哥的周岁之喜。

  一晃大阿哥满周岁了,这是宫中头条大事,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按照宫规,大阿哥周岁生日这一天,也是大阿哥的“晬盘日”。就是在大阿哥周岁这一天,在他前面放上许多东西,任他随意抓取,以此测定大阿哥将来的兴趣和志向,这就是“抓晬”。

  “抓晬”这天,储秀宫内外焕然一新,到处张灯结彩,地铺红毡。皇宫上下都换上新衣新鞋新帽,朝中大臣也休假三天。

  抓晬仪式在储秀宫体仁殿举行。

  先在大殿中央设置一张大方桌,桌上放置晬盘一具。盘中放有御玺、书籍、毛笔、金元宝、银元宝、马缰组绳、刀剑、金匙、银盒、犀钟、犀棒、弧、矢、玉扇、金钗耳环。红花等物以供大阿哥抓取。

  卯时许,兰嫔先在方桌前焚香叩拜为大阿哥祈祷。然后再由两名太监服侍大阿哥在晬画抓取他想要之物。

  大阿哥被抱上了供桌,众人的心都悬了起来,大家屏住呼吸等待大阿哥抓下去。此时,最紧张的莫过于兰嫔,她怕自己功亏一篑。万一大阿哥抓到耳环银钗或红花等物,皇上一定十分生气。自己等待一年的封号可能会被取除。

  当然,咸丰帝的心也比较紧张,他也不希望大阿哥载淳让自己失望。按照宫规和先皇帝留下的风俗,如果抓到耳环银钗或红花等与女人有关的物品,说明大阿哥长大是个好色之徒。如果抓到酒杯酒壶等酒具相关的物品,意味着阿哥长大是个酒鬼。如果抓到股子等赌具相关的物品,就表示他长大是位赌徒。相反,抓到御玺则认为这位阿哥长大最有出息,其余能抓到书笔剑与金银器也是较合适的,表示这人在自己所拿之物的范围内特别擅长。

  大阿哥站在供桌上约有两分钟什么也没有抓,他好奇地看看这又看看那,只觉得眼前花花绿绿的东西很好玩,有许多是从来也没有见过的。要哪个呢?他想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到手,先尝尝是否可以吃。

  突然,他看见旁边一个显眼的东西,很好看也一定好玩,他爬了过去,伸手要去抓。

  兰嫔看见大阿哥要去抓那朵红花,吓了一跳,知道自己多日来的心血白费了,失望痛苦地闭上眼睛。咸丰帝也十分失望地叹息一声,把头侧向一边。

  就在人们把心提到嗓眼上时,大阿哥伸出的手停了下来,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想起每次去拿这样花时总被额娘怒视与抓手的情景,他有点胆怯地把手缩了回去,略有不安地抬头看看两名搀扶他的宫女,看见她们的眼光都盯着那件自己最常见的东西,似乎明白了什么,知道她们不希望自己拿那束花,而赞成自己去拿那枚印章。

  大阿哥把胳膊又伸长一些,终于抓住了那枚印章,并吃力地摇动了它,但终于没有把它拿起来。

  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好,众人都高兴地大笑起来,一起称赞大阿哥将来有出息。

  皇上沉郁的脸上升起了笑容,他十分满意地伸出双手,一手握住贞皇后的手,一手握住兰嫔的手。

  兰嫔这才长长嘘了一口气,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事在人谋呀!

  服侍大阿哥的宫女也微笑着把那枚他拿不动的御玺给大阿哥拿过来,又用鼓励的目光示意大阿哥再抓一些。

  大阿哥知道自己刚才拿对了,就像平时在额娘面前拿这东西一样,抓对后要受到什么奖赏,给他吃东西。他也知道,额娘还让他再抓几样呢?就像平时一样,抓额娘喜欢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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