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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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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代悲歌 宋武帝永初元年(420年),陶渊明五十六岁。 六月,刘裕代晋称帝,改元永初。晋恭帝被废为零陵王,东晋灭亡。 值此朝代更替之际,诗人心情是极为复杂的。作为曾经入仕东晋的旧吏,他有失君亡国的悲哀和屈辱,无论东晋王朝多么令他失望,他毕竟曾经是他的一员。 而且,新朝还会给芸芸众生带来什么样的祸患,还会给他这么一个颇有名气的文人带来什么样的烦扰,也是难以预料的。再者,作为一个垂垂老矣的贫士,晚景凄凉,前途黯淡,行将就木,一切都成为云烟,改朝换代所触发的,更是自身一生失意、潦倒不堪的慨叹。这年所作的《咏贫士》七首、《拟古》九首等,借古言今,集中而强烈地抒发了晋宋易代后感时叹己的复杂心绪。 《咏贫土》七首整体性很强,第一首写贫士的孤高,定下组诗的主题与基调,第二首写自己,而以“何以慰吾怀,赖古多世贤”作结,借以引出下文,以下五首分咏古代有名的清贫之士,最后以“谁云固穷难,邈哉此前修”作结。 《咏贫士》之一以“万族皆有托,孤云独无依,暖暖空中灭,何时见馀晖。”开篇,既是写贫士像孤云一样无依无靠,被人遗忘,知音难觅,也是指诗人在朝代更替后无所适从,不知往何处去。“朝霞开宿雾,众鸟相与飞;迟迟出林翮,未夕复来归。”众人都趋附新朝,只有自己当初是迟迟出林,早早归来,现在更是要“量力守故辙”,不仕新朝。“岂不寒与饥?”诗人的选择本身就是答案。“知音苛不存,已矣何所悲!”没有人能够理解他,诗人也不求世人认同,他要去古代贫士中寻找知音。 《咏贫士》之二描写自己的处境:“凄厉岁月暮,拥褐曝前轩;南圃无遗秀,枯条盈北园。倾壶绝余粒,窥灶不见烟;诗书塞座外,日昃不遑研。”残冬荒园,满目萧条,绝酒断炊,披着破衣晒太阳,连诗书都无心去读,落魄之状,不忍卒睹。诗人心中是不平的。 “闲居非陈厄,窃有愠言见。”自己隐居的贫困自然不能和当年孔子奔走济世而在陈绝粮相提并论,可还是有满腹牢骚。“何以慰吾怀,赖古多前贤。”唯有古书中那许多清贫守志的先贤给诗人一丝同病相怜、同气相求的安慰。 《咏贫士》之三歌咏在《饮酒》之二诗中提到过的春秋隐士荣启期及贫士子思。“荣叟老带索,欣然方弹琴;原生纳决履,清歌畅商音。重华去我久,贫士世相寻;弊襟不掩肘,藜羹常乏斟。岂忘袭轻裘,苛得非所钦;赐也徒能辩,乃不见吾心。”荣启期年近九十以绳索缠身为衣,孔子去见他时,他正高兴地鼓琴而歌;孔子弟子原子思穿着裂了口的鞋,还是高唱《商颂》,不减其乐。尧舜之时已去,世代贫士相继,自己也是一个。诗人也想乘车马衣轻裘,但不愿屈曲心志卑躬下节去求取。子贡不理解子思,谁又能理解诗人? 《咏贫士》之四咏春秋时隐士黔娄。“安贫守贱者,自古有黔娄。好爵吾不守,原馈吾不酬。一旦寿命尽,弊服仍不周。”黔娄终身修身洁节,不求进于诸侯。鲁恭公闻其贤,遣使致礼,赐粟三千钟;欲以为相,黔娄坚辞不受。齐王又礼遇他,以黄金百斤聘为卿,仍不就。家里很穷,死后停尸窗口,衣服破烂不堪,身上盖着一块短被,头和脚都露在外面。诗人解释黔娄的行为意义说:“岂不知其极!非道故无忧。”再次强调“君子忧道不忧贫”的信念。“从来将千载,未复见斯俦。朝与仁义生,夕死复何求?” 诗人言下之意是要做当世黔娄,“朝闻道,夕死可也”,贫穷又算什么?陶渊明力图将自己的辞官归隐上升到古代贤士的孤高气节上,以忧道不忧贫来解决忧贫而无计的尴尬处境。其实,古代隐者的辞官谢禄也有特定的心理原因和客观原因,不是气节二字可以概括,而诗人是着意拔高古代贤士的意义,从而也升华自己守贫的意义,由精神的满足而补偿物质的缺损。这能给诗人以现实痛苦中的精神支撑,比一味怨天尤人乃至为口食而不顾人格抛弃信念自然要高尚得多,所以不能说仅是一种精神胜利法。倘没有精神的自我战胜,那么为一衣一食而向他人向官府下节乞讨,纵然得以温饱,可内心的痛苦却更难以承受。诗人也就不会以其高洁心性成就千古美名,也不会由悲苦、伤感而绽开灵感之花,以心一般清雅、泪一般晶莹、血一般醇浓的诗文传世了。 《咏贫士》之五举袁安、阮公二贫士的事迹说明“贫富常交战,道胜无戚颜”的意旨。阮公事不详,袁安系东汉人,家贫,大雪天僵卧不出,几乎冻死,人家问他为何不去求人接济,他说大雪天人家都饿,不应该去麻烦别人。诗人心中安贫与求富的两种思想经常交战,但“不宜干人”、不能违己的信念占了上风,所以坦然无忧色。 《咏贫士》之六举张仲蔚事迹说明“介焉安其业,所乐非穷通”的意旨。《庄子·让王》云:“古之得道者,穷亦乐,道亦乐,所乐非穷通也。”诗人自知拙于人事,所以愿随张仲蔚之后,孤守穷庐而自安。 如果说上述贫士是借人写己、以人慰己的话,《咏贫士》之七咏黄子廉几乎完全是在直写自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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