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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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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霞说:“请先生开示。”乾隆:“小姐请看,是个弭字。”洪霞说:“怎么讲。”乾隆说:“弭也,从弓从耳。弓乃弦也,在此引申为琴,弹弦自然是抚琴了。一弦一耳自然是个解字。”和珅说:“爷您忘了谜面了,是三先生听琴,不是一先生……”乾隆说:“问得好,窃以为,三先生也好十先生百先生也好,听琴自然是一个人的事,一人弹一人听。有三人,百人,万人与我何于!所以说到头听琴实乃一人之事。所谓知音者,不也就是一个人吗?” 和珅说:“哇!爷就是爷,境界高,猜得好,猜得好!在下认输,小姐这回可猜对了吧!精彩!啊,精彩——说到头听琴乃一人之事。精妙!”洪霞说:“这位先生果然特立而高标,见解独到且境界高远。”乾隆说:“小姐过奖了,今夜当应了这个犯字吧。愿一人独享金缕曲。”洪霞说:“慢。先生境界是有的,但终归与谜面不合。”乾隆说:“没道理吗?”洪霞说:“话有道理,谜没猜对。先生对不住得很!再猜吧。” 小月对乾隆说:“坐下,坐下吧。香可就剩下一小截了。哎!哎!拿烟袋的别睡了,别睡了。猜不出来说一声,我们可挑东西了,你们输了!” 小月说着话便要拿纪昀的玉坠。纪晓岚一直瞌睡。此时醒过来了。纪昀挡住小月的手,说:“嗯!别动。猜出来了?”乾隆说:“就看你了。弭居然不对,那儿还有更准的?”纪昀说:“你们都猜完了,……猜了什么字?”和珅说:“一个聂字,一个解宇,都错了,你快猜吧,猜不出来咱们输人家东西。”纪昀说:“什么迷面来着。嗯,三先生听琴,三先生听琴,那两个字都不对呀?”和珅说:“对了还用你吗?” 纪昀说,三先生听琴……有了。他提笔写了一个字,说,是这个字吧。纪昀随手写了个“犇”字,拿起来给大家看。 三个牛字念奔,该是个犇字。洪霞一下没话了。和珅说:“更不着调了,我和三爷好歹还有一个听琴的耳朵,你这连个耳都没有了,怎么叫听琴呢?……三爷咱输了,给人家东西。” 纪昀说:“等等,问了小姐再说,小姐是不是‘犇’字。”洪霞说:“先生大才。 ” 纪昀说:“还要对底吗?”洪霞说:“不用了,先生猜对了!”乾隆说:“对了!怎么讲?”和珅说:“蒙的,让他讲,讲得没理也不能算对!”纪昀说:“这还用讲吗?有句俗话,对牛弹琴,小姐对着我们三个根本不懂琴韵人,岂不是对着三头牛弹琴吗,三先生听琴可不就是三个牛字?” 和珅不满,说:“老纪,你怎么能这么自污,我们真就是三头牛吗?”纪昀说:“不是我自污,在小姐眼中咱们就是三头牛。”说着话把谜底打开,果然是犇字。纪昀说:“我这儿不是在猜谜,在猜小姐的心思呢!”小月说:“臭美!”和珅说:“穷酸!”纪昀说:“我记得猜对了要单独听琴了。” 小月站起身眼望洪霞,说:“小姐,咱们上楼。”纪昀说:“好,上楼,上楼。二位承让了,我要上楼了,呆会儿再听琴可就不是对牛弹了,是对知音一抚到天明。再见。” 乾隆、和珅气坏了,站着看着他们上楼。和珅不甘心,问:“三爷,咱……咱怎么办?”乾隆说:“能怎么办。睡觉!” 那根香燃尽倒了。 洪霞、小月、纪昀三人回到房内,洪霞坐于琴前,重整衣裙,再焚清香。纪昀闭目坐于对面,平心静气似要听琴。洪霞将弹未弹时对小月说:“请公子给这位先生看茶。”小月转身走了。洪霞说:“请问先生想听什么?”纪昀说:“高山流水。”洪霞说:“请先生点别的吧,那样的曲子,只为知音而奏。”纪昀说:“小姐不把在下当知音看吗?”洪霞说:“天下之大,知音难求。”纪昀说:“那……那在下算是自作多情了。” 纪昀说完刚要闭目,一把刀架在纪晓岚的脖子上了。小月没端茶来,拿了一把刀来了。小月说:“我看也是。”纪昀作大惊状:“哎!哎!这是干什么?怎么听琴听出刀来了。我不听了,我走。”小月说:“别动!说清楚了再走。你们是什么人?”纪昀说:“我们是戴罪流放之人。”洪霞说:“官不像官,差不像差,哪儿像戴罪的。请先生说清楚了,咱各走各的路。”纪昀说:“最好!最好!让在下抽口烟如何,抽一口烟,姑娘刀放开些。” 纪昀拿起烟管,玉坠晃着。纪昀说:“我是谁,你们不知道,可你们是什么人,在下倒是猜出来了。”小月的刀更逼近纪昀,说:“你说话可要小心了!”纪昀说:“请公子刀拿开一点。 等我把话说完了, 你们看对不对再动手不迟。”洪霞说:“好吧,你讲!” 乾隆、和珅回到客房内。和珅气得把纪晓岚铺下的稻草,抱到自己铺下,又抱到乾隆铺下。和珅说:“一个臭大烟袋让他铺上没草睡不着。爷,我给你铺厚点,咱们好好睡一觉。”乾隆说:“再厚我也睡不着。” 和珅说:“爷,区区小事别跟他置气了,不就是会猜个谜破个闷儿什么的吗。小人行径!臭大烟袋,他从长相到气质哪点儿比得过我啊……就更别说是您了!他去听琴了,爷别生气!” 乾隆说:“和二,不是我生气,是你在生气吧!输就输了,技不如人,见识不如人,输也就输了。人之一生凡事不可小器,一定要大度,否则还有什么格局可言。”和珅说: “爷, 您就是境界高,奴才铭记,铭记在心。行,那咱睡吧!”乾隆:“……睡不着。” 和珅说:“那是为什么呀!”乾隆说:“大度归大度,但细想想还是生气呀!你说说读的都是一样的经史子集,他纪晓岚凭什么就显出聪明来了!他凭什么就猜对了,去听琴的是他不是朕……” 和珅说:“爷!您也生气呵!”乾隆把灯吹了,说,“不说了,睡吧。” 客栈,洪霞屋内,纪晓岚拿着玉坠正说着。此时气氛和缓多了。纪昀说:“姑娘今夜你一边弹琴一边盯着我烟袋上这个玉坠,我就把你认定了。还记得吗,那个夜抱着琴与在下相撞时有嗡的一声琴响。”洪霞说:“纪先生,那您怎知道,我就是洪御史的女儿。”纪昀说:“春满楼的人追过来时,说了。那时一是可惜失之交臂,二嘛,还有一可惜处……不说也罢。” 洪霞说:“是不是丢了把扇子?”纪昀说:“哎!对呀!对呀,你们怎么知道的。”小月拿出扇子说:“玉坠你拾去了,扇子在我们这儿!”纪昀说:“这可是丢了要命的东西……”要说下去,忽觉门口有人,站起来砰把门推开,一人没有。门外空月一轮,纪晓岚将门重新关好。 在洪霞客房门口,徐二从隐蔽的屋檐上落了下来,轻轻下楼。 纪昀全不知门外有徐二偷听,仍在与洪霞、小月谈论那把珍贵的扇子。纪昀说:“这把扇子,还是你们带在身边。”洪霞说:“纪大人不可,您若没了御扇如何节制皇上,节制和珅。”纪昀说:“我有……这把假的。”小月说:“你不怕露了馅杀头。”纪昀说:“我这颗头也不太好杀,要好杀刚才不就给我砍下来了吗?”洪霞说:“纪大人,您这会儿还开玩笑。”纪昀说:“洪小姐,据在下所想。尚荣因怕洪御史案再翻出来,一定是带人先奔了曲阳,此时你爹的性命有危险。”洪霞说:“那怎么办?”纪昀说:“你们今夜就走吧,骑上快马去曲阳。用这扇子,这是御扇,尚荣也认得,关键时刻拿出来,他不能不怕。我们也许随后就到了。” 洪霞说:“纪大人,洪霞在此谢您搭救之恩。”纪昀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再说了,事儿还没成呢,等事成了那一天,我倒是要静下心来,好好地听洪小姐一曲了。”洪霞羞涩地说,“救命之恩如再造父母,莫说一曲琴音了。倘若有幸,愿……侍奉左右。”纪昀与洪霞二目相视,十分缱绻。小月上前拉住纪昀:“哎,哎!大人可是有身份的人,怎么当着我的面就动手动脚的?” 洪霞低眉,说:“是洪霞心甘情愿!只要救出我爹,洪霞愿意永奉先生左右。”小月低声对纪昀说:“这是你巴不得的!”纪昀说:“哎!不敢不敢。纪某人表面不羁,内心还是非常有节制的,腼腆,腼腆得很啊!”小月小声说:“真酸!”转而又一提嗓音,说:“哟!怎么着?还推三阻四的,以为我们小姐……”纪昀忙解释:“差矣,差矣。若是非要说句不客气的话,那,那纪某人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只是在此危难之时,私定这事……传出去,有点趁火打劫的意思……我倒没什么……怕坏了小姐的名声。” 小月说:“你捡了个便宜还要卖乖!以为我们小姐不知道你如狼似虎的心里想什么?”洪霞说:“不可这么说纪大人……”小月说:“学问大,肚量也大,花心也大, 小姐你可要小心才是。 ”纪昀说:“我纪某真是让你小看了。”小月说:“过去我也多少听说一点你纪大人的事儿。”纪昀说:“我纪某就算是过去有些许不节制之举,今日对洪姑娘可是一片真心。” 小月说:“行啦,行啦!絮絮叨叨的,别啰嗦了!今天,你可听好了,别以为你能说,你的话我可记着呢,别到时不认账。小姐,咱们走吧。”洪霞说:“纪先生,洪霞告辞了。”纪昀说:“这玉坠……”洪霞说:“扇子我们拿走了,玉坠留给先生做个纪念,琴也不带了,倘若……”纪昀说:“多谢多谢!请姑娘千万别多虑,必有那一天,理直气壮,重见天日啊,姑娘放心吧……”小月:“纪先生,您还有完没完了!” 纪昀说:“洪姑娘,我回去大概也没地方睡了,我在此操琴吧,以掩护你们走出小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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