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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不会,我决不后悔!”宣娇又搂紧了达开喊道。

  忽听得屋外有人喊道:“天王驾到!”

  两人吃了一惊,同时抽回了手,宣娇怒道;“二哥又是来逼嫁的,我不理他!”于是又面朝里躺下去了。

  达开迅速扣好衣上钮子,匆匆开门出来。春娥也已从对屋出来,悄悄问道:“劝过了吗?”达开叹口气,摇了摇头。两人匆匆迎出二门,见天王穿着便服和南王走了进来,两人下跪见礼,秀全扶起了他们问道;“宣娇怎么样,答应了吗?”

  “劝是劝过了,她哭得很伤心,还不肯哩,二哥三哥再去劝劝吧。”

  进了内院,春娥轻轻在西屋门口喊道:“宣姐,二哥、三哥看你来了。”里边没有声音,春娥推开门,瞧见宣娇仍然侧身朝里床躺着。秀全、云山进屋,春娥掩上门与达开退到东屋等候,达开叹道:“二哥亲临劝嫁,宣妹恐怕只能依从了。”

  过了好长一会,秀全、云山开门出来,重又带上了门,达开夫妇迎出屋来问道:“答应了吗?”

  秀全点点头,云山附耳道:“宣娇没有答应,但也不再反对,算是默认了。赶快为五弟准备成亲的排场吧。”

  他们二人走后,西屋又传出来宣娇绝望的嘤嘤哭声。三天后,一顶花轿把改姓为洪宣娇的新娘从翼王府“娘家”抬到东王府转了一圈,再去天王府转了一转,然后抬向西王府,从此洪宣娇就成了西王妃了。

  第十六章 决死沙场,南王悲失天国梦

  永安城中太平军喜气洋洋,清军大营自钦差大臣赛尚阿以下,却灰心丧气,惊惶失措,一道道告警奏折急递到北京圆明园中,皇帝每天和军机大臣商议的便是怎样应付广西太平军的咄咄进逼。永安失守后,已经降旨将钦差大臣赛尚阿革职留任,都统巴清统、达洪阿一概革职调回京中,向荣摘去顶戴、花翎,戴罪自效。可是在堵截太平军突围战斗中,清军又在大峒岭全军溃败。新调去的长瑞、长寿四名总兵全部阵亡。乌兰泰一军只剩了几十个人,太平军突破重围,竟于咸丰二年二月二十八日奔袭桂林城下,乌兰泰在城外将军桥中炮身亡。军事前景一片阴暗!

  “赛尚阿在干什么?官兵都到哪里去了?逆匪竟至如入无人之境!”皇上震怒了,军机大臣们匍匐在圆明园勤政亲贤殿中,战战兢兢,说不清“逆贼”如何这等厉害,官军这等无用,只得连连叩头:“喳喳喳!”奕詝余怒不息,痛斥道:“赛尚阿使朕失望,永安失守后已将他革职留任,为何仍然不思振作,看来他不会带兵,不能指望他扭转局势。把他撤了吧!换谁去合适?”

  军机大臣们心中咯噔,这样的局势,换谁去都一样,有了尚方宝剑,有钱有兵的首席军机大臣都闹得丧师失地,还能找到更合适的人?老迈的祁窩藻回首目示年纪较轻的军机彭蕴章、穆荫等人,指望他们出个主意,可是推荐带兵大臣,责任重大,万一将来兵败出事,皇上追究下来,保举的人也会受累,因此一个个默不吭声。窩藻无奈,只得叩头道:“目前委实没有适当人选,不如将赛尚阿降四级使用,着他戴罪立功吧。”

  皇上无可奈何,恨恨地说道:“姑且如此吧,军机赶紧拟一道上谕,着赛尚阿及向荣等全力堵截逆贼,务必肃清于广西境内,若被漏网窜入湖南,朕惟赛尚阿是问,决不宽容!”

  赛尚阿在广西阳朔驻地接到军机廷寄的严旨,心惊胆战。当四月初一日太平军从桂林解围北上,桂林城终于保全了,赛尚阿本该高兴,他却如临末日,两眼发黑,因为太平军舍去桂林北上,必将进入湖南,湘江平原利于长途奔袭,恐怕连长沙也危险了,他预感到皇上将要拿他开刀,必须找个替死鬼以推卸责任。当他进驻省城桂林后,上了一道参折,参劾广西巡抚邹鸣鹤和广西提督向荣,说他们畏敌怯战,不听军令,只知空守省城,不肯全力出击,以致贼军从容北上,贻祸无穷云云。皇上赫然震怒,谕旨下来,邹鸣鹤革职,以藩司劳崇光继任广西巡抚,向荣革职留任,以观后效。向荣受了委屈,索性托病留在桂林城中养病,不理军务,清军上下一片混乱!

  然而太平军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们在永安时,经过一段休整后,冯云山和石达开主张立即继续北上,进入湘鄂大地和长江流域,与清军争夺中国的心脏地带,那里的胜利才能给清廷以致命的打击,并取得富饶的根据地以继续北伐。杨秀清却不采纳,他满足于永安舒服的日子,以为孤军北上并无把握,如此因循了许多日子。被清军收缩了包围圈,粮食弹药渐渐接济不上,占领永安初期的优势完全丧失,只得于二月十六日向东越过丛山峻岭突围,不料遭遇了清军的前堵后追。后军秦日纲指挥失误,被清军乘雾强占制高点龙寮岭,将太平军将士家属二千余人逼入狭谷中,惨遭屠杀。统率前军的萧朝贵,石达开赶紧回师援救,决心死中求生,大峒岭一战,全歼清军主力,才得以杀出包围圈,化险为夷。然而杨秀清又高估了太平军的攻城力量,在桂林城下几番攻坚,都被清军击退,白白浪费了一个多月时间。

  太平军撤离桂林之后,顺路收拾了桂林北面小小的兴安县城,没有停留,四月初六日,水陆并进,继续北上。两百余艘舟船行驶在湘江中,天王与其他五王在舟中举行了一次御前会议,他们根据从湖南侦察回来的消息,湘江从湘桂边界,一直到省城长沙,水陆两路畅通无阻,又值湘江水涨,水路三日可达长沙。湖南省内军队大多调来广西作战,省城驻军不多,城墙也因年久损坏,正在分段拆修,原任湖南巡抚骆秉章奉旨卸任,新任巡抚张亮基尚未到任,省城处于无人负责状态。诸王听了,都欣然笑道:“这个清妖,合该气数尽了。”石达开兴奋地说道:“这确是奔袭湖南的最好时机,我们沿途不要恋战,直趋长沙。攻入省城后,立即分兵攻占其他城池,扩大声势,牵制妖兵,然后进兵武昌,溯江而下,这长江富饶之区,就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了。”

  朝贵嘲笑道:“七弟究是读过兵书的,说得有头有脑,蛮有道理。就怕到时候,兵势千变万化,由不得你作主。”

  达开道:“战场风云固然瞬息万变,但是好比夜间行路,只须认定了北斗星,就不致迷路了。”

  云山也道:“七弟说得不错,我们都没有打过仗,经过逐步摸索,心中也逐渐明亮起来。现在天父天兄指引我们一条通向反清胜利的大路,目标就是奔袭长沙。我们不要沿路耽搁,错过了克敌致胜的良机。”

  没有人提出不同的主张,这条奔袭长沙的进兵方针就确定下来了。云山又笑道:“金田起义以来,多烦几位贤弟充当前锋,这一回水路为主,就让我带领前锋军吧。”

  朝贵笑道:“我喜欢当前锋,三哥别抢我的差使。”

  昌辉也道:“三哥还是与二哥、四哥坐镇中枢为好,让小弟也当一回前锋吧。”

  朝贵摇头道:“六弟不能独当一面,还是我来。”

  云山摇手道:“你们都不要抢,这回我一定得当前锋,下次轮着你们吧。”

  达开瞅着云山坚决的神色,十分诧异,起兵以来,云山总是运筹帷幄、居中谋划的时候居多,打前锋都是朝贵与达开的事。不知这一次何以这样固执,忍不住劝道:“孙子兵法上说:‘兵者诡道也。’曹操作了注解说:‘兵无常形,以诡诈为道。’就是说打仗的时候,敌我双方都要想尽办法以假象欺骗对方,或者‘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使对方猝不及防而遭受损失。由水路直下湘江,固然较翻山越岭来得顺畅,但是江面行舟,大军暴露于敌人之前,万一有了埋伏,走避不及,必蒙损失,亦不可以大意。三哥还是辅佐四哥,居中策划,这一回由小弟充当前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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