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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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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累追到了随国。 随国君王闻报严阵以待。城上布满了弓弩手,城中军兵整装待战,城头高挂起吊桥。终累率一千徒卒在城头喊话,要随王交出亡国之君楚昭王。城头回话道:随王只准吴太子终累一人进宫说话,要吴军徒卒退回一箭之地。终累不敢只身去闯虎穴,便与徒卒商量好了,待吊桥一放就打马往城里冲。然后假意喊话,依了随王要求。吊桥放下来了,终累的一千徒卒刚要动作,城上忽然放下箭来,徒卒只好后退。 终累硬着头皮,喝退了随行的徒卒,大模大样而又心惊胆战地过了吊桥,只身一人进城去见随王。 城内,避难的楚昭王比终累还要害怕,听说终累追了上来,就泪流满面,央告随王保护。随王虽是小国之君,仰仗背后强盛的秦国,并未慌了心神,先请巫师占卜。连占了三课,都说交出楚昭王是大凶。楚昭王如得了救命稻草,连连作揖,拜请随王担待,并且把兄长子期叫来,用剑在子期胸前划了个十字,蘸着血和随国订立盟约,永结为好,图谋复兴楚国大业。随王有秦国在背后支撑,又有占卜定了心神,再加上盟约誓言鼓气,下了决心保护楚昭王,才召终累来见。 随王宫前放着一只巨鼎,烧着一鼎油,火噼噼啪啪跳跃,油鼎里滚滚沸腾,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随王:“来人可是吴国太子?” “正是终累,参见随国君王。” 说着,终累回头去看了看那油鼎,仿佛担心沸油会浇到头上。 “太子来到随国有何贵干?” “未知君王是否听说,吴国三军十五战十五胜,如今已经驻扎郢都,楚国已灭。” “寡人虽是小国之君,孤陋寡闻,却也听说了吴军烧了楚国粮仓高府,砸毁了楚国九龙之钟。” “如此甚好。” “太子此话怎讲?” “君王既然明了时势,吴随两国便好合作。” “不敢说合作二字,相安无事便好。” “终累实在无意打扰君王,因此只带随从若干,请君王把亡国之君楚昭王交与我带回。” “太子焉知昭王在此?” 终累呵呵一笑,他眼睛很尖,看见后面帷幕索索抖动,帷幕下边露着一只脚。 “楚昭王可以出来了。” 随王刚要制止,帷幕后走出了一个人,却是楚昭王的兄长子期,他生得与昭王一似活脱,这时候又换了昭王的衣服,即便是楚国宫中侍从,也难辨真伪。 子期:“终累,要我随你同去么?” 终累忙向随王作揖:“请君王替我把楚昭王小儿拿下!” 随王:“昭王既然到了随国,便是寡人的客人,寡人岂能为后客而擒拿前客?不仁不义之举,寡人不为。请太子鉴谅。” 子期:“终累!不必劳烦随国君王。尔等不是要斩尽杀绝么?来吧!连日来,亡国逃窜,千难万险,死也死过几遭了。”说着,子期扯开袍子,刚刚用剑划过的伤口血淋淋,前胸皆红:“楚国已破,君臣何惧一死?我活着与你同去,终究也不过是一条性命交与阖闾。来来来,别让随国君王为难,也休叫你无功而归。” “你,你要做什么?” “你看这鼎中油已烧沸,你我同下油鼎,成全了你,也成全了我,何乐而不为?” 子期一把抓住了终累的手,向油鼎那儿拉。 终累惊惶失措,咕嘟咕嘟冒泡儿的热油扑脸,身上却全是冷汗在爬。他拼力甩开子期的手,子期也不强勉。终累跑到一侧,向随王叫道: “君王!我是吴国使节!” 随王:“太子既是使节,更叫寡人为难了啊!来人,好生送吴国使者出城。” 侍卫挺戈而来。 那样子像是押送终累。 终累边走边回头骂道:“楚昭王小儿,且让你苟活几日。你这丧家之犬逃得脱今日,逃不脱明日!” 子期哈哈大笑:“孺子终累!你道我是楚昭王么?我乃将军子期!来日复国,看我用你的心肝煮羹,与王兄共尝。” 终累匆匆忙忙出了城。 如何向父王交待?即便大王阖闾饶了他,凶悍的夫差会放过他么?他的名誉会不会从此扫地?群臣怎么看他?这件事情是不是会影响他来日继承王位?他闷闷不乐,一路一言不发。他后悔自讨苦吃,争了这样一个苦差事。他甚至想自戕,自己剁掉一条手臂,或者割下一块肉来,或者切开皮肤,伪造剑伤戈伤什么的,也好让朝中上下肃然起敬,可是他没有这个勇气。 吴王阖闾正在楚王宫里大摆生日寿诞。 吴王近日心情极佳。 终累像霜打了一样,来了。 吴王阖闾把他召到一边问话,似乎早已料到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阖闾:“楚昭王何在?押来见寡人。” 终累:“回禀父王,儿臣未能押来楚昭王。” 阖闾:“那么,把他的人头呈来。” 终累:“这……” 阖闾:“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终累:“是……” 阖闾:“没用的东西,你还回来做什么?” 终累:“父王,请容儿臣禀报。” 夫差早在一旁察言观色,颇有些兴灾乐祸。 终累:“父王,儿臣率领徒卒,追击楚昭王至云梦,又到了郧邑,最后追到随国。随国军兵遵其王命,从城上放箭,上万军兵列阵待战,只准儿臣一人进城。儿臣人等寡不敌众,便只身一人赴汤蹈火,要随国君王交出楚昭王。楚昭王仗恃随国保护,竟敢走出后宫,破口大骂。儿臣立即拔剑,奋勇去刺,一剑刺中昭王胸口,顿时楚昭王血溅殿堂,不知人事,恐已伤及心脏,没有几日阳寿了……”他绘声绘形,一边编造谎言,一边观察着阖闾神色。 阖闾:“果真如此?” 终累:“儿臣句句是实。” 夫差冷笑:“只怕未必。父王,您还记得,昨日刚刚得报,楚昭王依旧是从前的车服仪仗,在云梦召兵募勇,妄图卷土重来。兄长所言伤及心脏之事,恐怕是神话罢?” 终累咕嗵一声跪下,“父王!” 阖闾:“下去!下去!” 夫差:“既然兄长让楚昭王血溅殿堂,既然一千徒卒遭随兵狙击,为何无一人受伤?无一人衣上有半点血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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