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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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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冲出一条血路,冲出了重围。 他向北逃窜,向着郑国的方向。 面前是谁? 蔡昭侯。 蔡昭侯挡住了他的去路,横着戈,一阵冷笑。 “囊瓦!速速下马受死!” 他的战马打了一个回旋。 “囊瓦,你不是对蔡侯的裘服美玉垂涎三尺么?我来问你,如今还想索要么?” “我要你的头颅!” 囊瓦咬牙切齿大喝一声,催马挺戈而来。 蔡昭侯打了个激冷。 囊瓦虚晃了一下,策马与蔡侯擦肩而过。 蔡侯张弓搭箭,一箭射去,囊瓦的兜鍪应声而落。 囊瓦拼命地打马西逃。 战场愈来愈远了。 太阳摇摇晃晃地,坠落在山后边了。 他,楚国令尹,一人,一马,一戈,在山谷里,在古老的河套,还在狂奔。 一直跑到坐下的马瘫倒了,他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他抓起了地上一把沙土,贴在脸上,放声嚎啕。 …… 在囊瓦舍弃了楚军,只身逃走的同时,薳延率领杀出重围的两万多残部拼命地向西奔逃,要逃回楚国去。 三天三夜地奔逃。 吴军紧追了三夜三天。 楚军一窝蜂似地逃奔了三百多里路,到了清发水边,纷纷向水里扑,各不相让,争着渡河。 吴军大队兵马已经赶到。 阖闾此刻的精神极度兴奋,眼见着孙武之谋,夫概之勇,伍子胥之智,将军士卒之通力征伐,成为所向披靡的现实,忧虑疑惑早灰飞烟灭了。倘若夫概冲击楚军有了差池,他当然会连同欺君之罪一起与夫概——也包括孙武,算算总帐。而今,囊瓦兵败如山倒,柏举之战已获大胜,他自然不提前嫌,做出十分大度的样子,反而要表彰夫概临机决策的英明和正确了。一路追杀,三百余里颠簸,他也没有觉出疲劳困顿,及至追到清发水,看到楚军残兵败将两万人争先恐后跳河,不由地笑了起来: “传寡人的命令,急攻楚军,不叫尔等渡河西逃!” “大王且慢。” 孙武拦住了阖闾。 阖闾不解其意。 孙武:“且请大王听听夫概将军的意见。” “唔。” 孙武注意到夫概已经下令先行之兵车甲徒停止前进了。 夫概说:“夫概胸中并无谋略,不过,下臣以为今日临河作战,不可立即穷追。臣听说,一只被围困的猴子,在生死攸关之刻,尚且会作拼死决斗,这便是俗话说的‘困兽犹斗’,如果与困兽正面争斗,必定会两败俱伤,这并非上策。弄不好将拖住我部,待方城援军赶到,合力来击。上策可用孙将军兵法中的四个字——半济而击。” “半济而击?”阖闾思忖片刻,心中叹服夫概对战局和敌我的分析准确精当,所献之计可行,便道:“孙将军之谋妙中之妙。” 他就是不言夫概所献之计如何。 但是他毕竟依从了夫概的建议“半济而击”。 阖闾这时候显示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积极,高声命令各部退后一步,列阵待命。眼看着楚军薳延率先带领一些败兵渡过了河,一些将士正在河中泅水,另一些人马在此岸急欲渡河,他一声令下,命吴军奋勇冲杀。 南岸,北岸,河中的楚军大乱。 南岸薳延带过河的人,侥幸过了河,远望长河对岸的军兵如败麟残甲一般,血肉横飞,不能相救,也不想相救,如惊弓之鸟,仓皇逃自己的命去了;河中的人只有一个念头,快些泅过河去,各奔东西,只怕被溺死砍死在河中;尚未渡河的兵甲,怨恨前面渡了河的楚国同胞抛弃了他们,孤单无援,只有受死的份儿。楚军被清发水天堑,先自截成三段,只待吴军挥戈轻轻一击,北岸未及下水的人尽数被杀死,河中泅渡的大半被斩杀,只有薳延残部一路西逃,算是还有活命的。 清发水,河里漂满了尸体,满河血水粘稠得如浆糊,流也流不顺畅,腥浊的味道久久不散…… 薳延率败兵西逃,连头也不敢回,又逃出二百里。屈指一算,自柏举大战以来,已西去五百余里,才到了汉水旁边的雍。人也拉不动腿了,马也要跑断肠了,车也要散了架了。薳射回首一望,吴军无踪无影,向南望去,隔江五十里便是郢都,心跳才稍许平缓,遂命令埋锅造饭,吃饱了肚子便渡汉水,回到郢都去固守待援。 炊烟刚刚升起来。 吴军又到了! 薳延连叫都没有叫出来,提上兵刃,夺马便逃。 楚军满山遍野乱跑乱藏。 吴军太子终累率少许人马在山里清剿。 阖闾嗅着炊烟和饭香,吸短了鼻子,下令:隔江便是郢都,各军饱餐一顿,再行渡江破郢,三军将士进餐的时候,必须望着郢都而食! 望着郢都? 吃着郢都? 三军狼吞虎咽,吃着粟米分外香甜,仿佛真个已吃下了楚国的都城,咽下了楚昭王的皮肉。 吴王阖闾正与将士共同大餐,太子终累清剿回来了。 终累的脸惨白:“父王,终累已将薳延杀死,回来交令。” 他提着楚将薳延血淋淋的头颅,抛在地上,便再也不敢去看那人头。薳延年方二十,血气方刚,虽然身首两分开,那张脸依旧是充着血气,胀得青紫,牙关紧咬着,似乎还发着咯吱咯吱的声音。 阖闾“噢”了一声:“寡人险些忘了,那被俘的薳射何在?推上来,让他们父子相会。” 遍体麟伤的薳射被捆绑着推了上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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