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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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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衡怎敢不拜下风,急道:“我错,我错!自然是我错了!” 那女子粲然一笑道:“那也未必,说不定倒是我错了。” 张衡此时全然明白,自己已经落入他人圈套,但还是诚恳地与她商量:“你,请你让我出去好不好?” 那女子又是一笑说:“你一桩是非未了,奈何又生一是非?第一,这到底是谁的房间,又是谁走错了房间……” 张衡摇着双手道:“是我错了,我早认了……” 那女子道:“我不是早说了,那也未必吗?第二,到底是你非礼间人闺房,还是我不让你出去?这可一定要弄个明白!” 张衡终于冷静下来,说道:“那,你说吧!” “依我说,咱们什么也不需办,就凭这两只酒杯来赌一赌。只要你喝赢了,这房间便是你的,你自然也没有非礼闯入闺房……怎样?我这办法不行?那好,我这一声喊,你就怎么啦?恐怕是输光了吧?嘻嘻!” 张衡脸色一端,低声道:“姑娘,如此说来,你是诚心要张某犯法了?” 那女子嗤地一声,嘻嘻笑道:“张大人言重了!咱不过是晋王府侍妾,你却是朝廷钦差,并且还是皇上心腹张权的弟弟,本姑娘高攀都来不及,还敢给你难堪吗?” 张衡一听说她是晋王的侍妾,头上嗡的一声,如遭雷击,呆了许久,垂头丧气地说:“好,我认栽了,该丢官、该杀头,都只凭姑娘一句话了!” “大人误会了,咱不过是要你陪本姑娘喝酒聊天,然后还要你青云直上当大官,如此而已,岂有他哉!大人经纶满腹,如今还只是四品的官儿,那是什么缘故?依我看,原因使在于你太死心眼,走的都是死棋,不活!” 张衡坐了下来,静静地想着,忽忧忽喜,神情瞬息万变,终于又说:“要是我不依姑娘呢?” 那女子不马上回答,兀自把酒菜往桌上摆,斟了两杯酒,又摆好了椅子,先自坐了下来,笑吟吟地望着张衡说:“那也成,那你就把一肚子的儒学,连同鬼谷子的鬼学都倒出来,看看本姑娘会不会被你的墨水淹死!不过,依我看喝进去肯定比例出来好。来,先干一杯!” 张衡举杯一口干了,心想我张衡一肚子绝学,只因一时大意,竟然栽在一个小女子手里,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女子又斟满了酒,像完全了解张衡在心上转了又转的念头,肃然道:“张大人,你又想错了,你并非栽了筋斗,而是青云直上!试想想,有谁能值得本姑娘如此相待?你呀,是书越读越糊涂!” 张衡似有所悟,便道:“你们到底要我做什么?” 那女子纠正道:“不是我们要你做什么,而是咱们应当做些什么!” 张衡沉思了,他似乎全明白了。过了一会儿,又道:“咱们?我还不知道姑娘的芳名呢!” 那女子坦率地说:“我叫红叶,赐姓萧,是王妃的结拜妹子。若非晋王万分器重大人,咱们能有今夜杯酒对酌的缘份?喝吧。” 张衡听了“红叶”二字,不觉一震,竟愣了半晌,不发一言。 两人干了第二杯后,张衡出手斟酒了,若非决意卷入大风大浪之中,是不会这么干的。 “红叶姑娘,看来这是天数了!”张衡迷惘地说:“我进入并州地界时,曾遇一鹤发童颜老者,他坐在一棵老枫树下,我便策马上前问路。那老者不理不睬,却自顾歌曰:‘红叶复红叶,飘飘入帝阙……’你说,这是不是天数?” 红叶也万分惊异,直直地望着张衡说道:“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 红叶思虑片刻,喜孜孜地说:“如此说来,事必大成!” “但愿如此!”张衡主动举杯与红叶对碰,两人一饮而尽。 红叶连连说“热”,同时将外衣脱下,余下一紧身短袖亵衣,坦然一笑。 “我在自己闺房脱衣服,天经地义;若有不是,那便是夤夜私闯入家闺房的野汉了。你说是耶不是?” 张衡不由得暗暗赞叹红叶连珠般的巧辩。辩术到苏秦、张仪那里达到极致,那实际上是鬼谷先师兵法在语言上的一种化境。以唇枪舌剑攻心,本是兵家上上之策,今见红叶运用随心,便不敢以等闲女子视之,颇有惺惺相惜之意,因而杯来杯往,不觉又喝了许多杯。 红叶醉脸酡红,连连嘟哝:“热、热”,努力站了起来,往张衡身上一靠,呢声呢气道:“你帮我再脱一件衣服好吗?” 张衡动手替她解开钮扣,把衣剥了下来,不觉心跳加速;但见她上身除了一块红兜肚外,几乎已是赤裸。张衡不由得浑身气血翻腾,血脉贲张,伸手便往其胸脯摸去。但才一沾手,红叶则滑溜地闪开,她双手捂着胸脯,眼含媚笑地望着张衡,噘着嘴说:“且慢,你到晋王府的使命还未告诉本姑娘呢。” 张衡神思恍惚,道:“你……你过来,本使全告诉你!” 红叶忽然心跳加剧,这才着实感到紧张;但强自镇定一下,便含糊地说“好”,缓缓地凑上前去。张衡把红叶揽入怀中,浑身血液鼎沸,猛地一愣,忽想:原来我是个好色之徒!而如果我真的是好色之徒,见色不能自持,晋王还会瞧得起我吗?于是乎缓缓地松手,肃然道:“红叶,你快穿好衣服,马上请晋王来,共商大事要紧。” 文帝杨坚一行已进入并州境内。 若是往常,晋王早已境外迎侯;但这回是密察,是否重新选定太子全由密察的结果而定,要是事前让晋王有个准备,岂非情同儿戏?为此,他派司门侍郎先行,观察晋王的动静,绝不能让其作伪,而影响他的百年大计。至于安全问题,那可无忧。有一箭双雕将军长孙晟、右卫大将军宇文述、杀虎勇将高雅贤以及大队羽林军保驾,自是万无一失。 中午时分,人马来到关帝庙前。杨坚想稍事休息一下,用了午餐再走,便下旨驻马。可走到庙门口,不觉一怔:庙中已经坐满了人,人马怎生安顿。仔细一瞧,一个懦生模样的人正抑扬顿挫地讲学,心想,到底是朕驻驾要紧还是你酸懦讲学要紧?便要下旨将这批士子赶出庙去;但看庙中士人黑压压一片,几乎不下五百人,又觉不妥。心想,若是此事传扬出去,岂不有损他明主的形象?当即命长孙晟上前打探究竟是何许人在讲学。 片刻间,长孙晟即回来禀告:“那讲学的儒生是李士谦,既是大儒,又是著名的隐士。” 杨坚不觉为之一震: ——幸好未曾鲁莽! 当即召见了李士谦,且说:“高士清风,朕亦颇有所闻:当年令堂仙逝,高士哀痛过度,形销骨立,并且舍宅为寺替令堂祈求冥福,因此大孝之名远播。朕又闻,有兄弟分家,因分财不均争讼官府,高士知道此事,用钱弥补亏者,那两兄弟因而感愧,终于成为善士。又闻乡里有牛食先生田中苗,先生不嗔不怒,将牛牵到凉处细心饲养。还闻先生田中禾黍被人偷割,先生见到反而悄悄地避开。如此广积阴德,难怪先生会名扬四海!” “皇上过誉了!若说阴德,应是事无人知;而今这些琐事竟然传到天子至尊耳里,还有什么阴德可言?惭愧!惭愧!山人就此告退!” 李士谦恭敬地说着,然后转身遍告听学士子:“今日讲学就到此为止,明日各位再来!” 说毕,谦然引退而去。 杨坚望其逝去的背影,不禁想道:“这李士谦前朝两次要他当官,均不赴召,堪称真正的隐士。本朝也曾想起用他,却又不见踪迹,不料却在老二的治所讲学。如此看来,老二为政不仅注重教化,而且声名也不坏,否则,又怎能罗致李士谦这样的高士?”当下心中暗喜。 宇文述一路伴驾,根本不知皇上此行用意所在,但一人并州不见晋王接驾,才悟到杨坚出巡属于密访,只是对密访的目的不大了然。而关帝庙李士谦讲学的景象,似乎是杨广对乃父杨坚密访的一种反应。于是便隐隐感到他们父子间大不寻常的斗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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