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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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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蒙恬触景伤情,不免有兔死狐悲的伤感,再想起多年来深厚的私谊,忍不住悲从中来,忘记了自己是独当一面的大军统帅,抱着扶苏的尸首痛哭起来。 颜取得到消息赶来,自恃是胡亥亲信,又是皇帝使者,大剌剌的见了扶苏遗体不拜,反而要斩下扶苏首级覆命。 气急之下,蒙恬站起身来怒声一吼,武将到底是武将,别看他平日尔雅俊秀,一派儒生风度,他这一吼,却是声彻屋梁,颜取吓得两腿发软。 蒙恬圆睁凤眼,满怀愤怒地说:“你敢!再怎样说,扶苏公子乃是主上的长子,赐死乃是他们的家务事,公子并没有犯下什么刑法,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将公子当作死囚犯处理?” 颜取挨骂,虽然恨在心里,却是敢怒不敢言,他只有自己安慰自己说——看你还能横行到几时!迟早你还是和扶苏一样伏剑自刎,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这个前途光明的人,不与你这个活死人一般见识。 岂不得已,颜取以属下之礼向扶苏遗体拜了一拜,起来后,未等蒙恬相请,自己坐上了宾席。 蒙恬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亲自为扶苏擦拭脸上的血迹。从人们整理好遗体,正想抬出去,蒙恬制止他们说:“且慢,暂时放在那里,等下连我的一起整理!” 吓得浑身不舒服的颜取,听到蒙恬如此,心安了不少。他讨好地说:“下官急于覆命,有得罪之处,还望恕罪!” 蒙恬没有理他,只顾自己喝酒。 过了一会儿,颜取又忍不住催促:“扶苏公子已奉命自裁,将军将如何自处?” “你等得及,就在这里慢慢的等,等不及就回宾馆休息。蒙恬不是不懂事的人,知道贵使者急于覆命。” 原本神气活现的颜取,经蒙恬一吼,早已失去了骄气,反而看起蒙恬脸色来。 蒙恬不再言语,只是时而饮酒,时而沉思,有时站起来踱到扶苏遗体前面徘徊检视一番,似乎眼中根本没有这位御使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从人慌慌张张来报,王离将军求见。蒙恬笑着说:“他来得正好,我刚想派人找他,快请进来!” 王离,三十多岁,四十不到,王翦孙儿,原先跟着蒙武,后来转到蒙恬部下,积功升至蒙恬的裨将,现在又奉诏取代蒙恬为独当一面的统帅,虽然一半是由于他骁勇善战,但大半是蒙武和蒙恬对他的提携。 所以,虽然他奉诏代理统帅,脸上却充满了悲愤之情,但为顾及日后相处,他不得不先向颜取见礼,因为颜取目前是御使,紧接着就是监军。 王离身高九尺有余(约为台尺六尺三寸),浓眉大眼,虎头燕颔,生得十分威猛。 接着他向蒙恬见礼后就席位,脸上一副着急相,连横躺在室内阴暗处的扶苏遗体都没注意到。 “王将军,你来得正好,想必御使另外有诏书给你,平日军备钱粮都是由你在处理,想必交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蒙恬以不经意的口吻说。 “将军,现在还谈什么交接?”王离虎眼已迸出了眼泪。 他一面说话一面眼睛瞄着颜取,蒙恬明白他有紧急私话要对自己说。他站起身来,指着室内另一端的阴暗处说:“扶苏公子的遗体在那边,你跟我去参拜一下。” “什么?扶苏公子已经自裁?”王离急得哭了出来:“看来,末将还是来晚了一步!” 王离跪下抚尸痛哭,如此高大威猛的老将,哭得满脸泪涕纵横,就像个孩子一样。 看得颜取也暗暗心惊,扶苏如此得军心,看来他这个继位者日子不会好过,何况扶苏贵为始皇长子,他只不过是太子胡亥的一个门客而已。他心生惧意,随之也起了退意,还是借回去覆命之际,力辞北边代理护军这项官职。 这边蒙恬悄悄问王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致他的神情如此紧张。王离也轻声回答:“不知哪里传来的消息,说是李斯丞相假传诏命,要谋害扶苏公子。” “扶苏公子已自裁而死,”蒙恬哽咽着说:“他亲自检视过主上的诏书,盖有密玺,同时还是主上的亲手笔迹。” “空穴来风,末将查不出谣传的来源,可是军心已不稳,要是知道公子已自裁,末将恐怕……” 颜取那边也在竖着耳朵倾听,虽然听不完全,也听了个大概,他面色变得苍白,背脊发凉,原先认为是轻易得来的富贵,如今才明白是个火坑,弄不好这次会将老命赔在这里。 蒙恬和王离神情沉重地回到席位,正想将目前情况告诉颜取,只见一名中军匆匆进室来报:“启禀将军,大事不好!” “什么事这样惊惶?”蒙恬叱问。 “众多军民将将军府团团围住,说是要见扶苏公子!” 蒙恬转脸看了看颜取问:“御使大人要不要同去看看?” “不要……不要……”颜取连连摇着双手,声音发抖。 6 蒙恬和王离带着侍卫来到府前的望楼上,只见黑压压的人群四方八面包围着将军府,将整个前门广场挤得水泄不通。 大多灵敏的民众都手提灯笼,将广场照得明亮有如白昼,还有很多执着桐油火把,更加添了群众的气势。 最使蒙恬和王离忧心的是,在四周的阴暗里,幢幢人影,隐约看得出是众多兵卒,有骑卒也有步卒,他们和嘈杂的民众相反,静静的伫立,人无声,马也无声,即使有点人的咳嗽和马的踏蹄声,也为整个声音的浪潮掩盖住了。 蒙恬和王离都是身经百战的猛将,明白这股沉寂力量的可怕,正如暴风雨要来临前的宁静。 “这些士卒是哪个部队的?”蒙恬大声问王离,但声音再大,王离仍然听不清。 “末将也不知道。”王离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凑近蒙恬的耳朵说。 “这些兵卒最可怕,他们是民众的支援,也是群众的先锋,弄不好,带头冲杀进将军府的会是他们,”蒙恬笑着问:“相信吗?” “将军的话,末将什么时候不相信过?”王离也笑着回答。 两人登上望楼,蒙恬对左右说:“将火把点旺,照清楚我的脸!” “将军,这样太危险,请将军三思。”侍立在旁的中军说。 “别多话,照我所说的做!” 几十根火把点燃起来,将望楼照得通明,蒙恬英俊的脸庞,广场上的群众看得一清二楚,”蒙将军到!”再加上中军的嗓门大,一声喊叫,全场突然寂静下来,这时候才能清晰的听到阴暗处的马嘶和蹄声。 接着群众看清是蒙恬后,全场一阵响雷似的欢呼。 “蒙将军,我们要见扶苏公子!”有人带头这样喊。 “我们要见扶苏公子!”更多的声音附和。 “蒙将军,有人说,李斯和赵高联手要陷害公子和你,你们要小心!”也有人这样大叫。 “蒙将军,扶苏公子现在人在哪里?为什么不让他出来见我们?”有些人直击要害地吼叫。 提到扶苏,蒙恬一阵心酸,眼泪夺眶而出,但他不能让这些群众知道,他们热烈爱戴的扶苏早已自裁身亡。 他镇定一下自己,然后举双手要大家安静,全场也就平静下来等候听他解释。 蒙恬放大了喉咙喊着说:“各位父老兄弟,不要听信谣言,扶苏公子正在和御使议事,现在请各位散去!” 群众议论纷纷,嘈杂的声音就像一群离巢飞舞的蜜蜂,远处已有民众渐渐散去。 突然,在阴暗的兵卒堆里有人高叫:“蒙将军的话是安慰你们的,扶苏公子现在说不定已自裁身亡!” 蒙恬和王离听到这人的话,全都惊得浑身一震。 蒙恬想起两人接诏的礼仪是在大厅,想不到消息外泄得如此之快。他大喝一声说:“躲在阴暗处说话的是什么人?为什么不敢站出来说话?” “将军怎么连末将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那人哈哈狂笑,随即又带着哭声说:“将军和公子千万不要上当!” 随着说话声,一名身穿都尉甲胄的人,跃马冲出阴暗,到达望楼下面群众的最前面。在火把的照耀下,蒙恬认出他的脸,不免暗暗心惊。 这名都尉不是别人,而是自小跟着他的蒙升,原本是他的小书童,他到军中后,跟着他做中军传令,南征北讨,足智多谋,积功升到了骑卒都尉。 “蒙升,怎么是你!”蒙恬叱喝:“是你在鼓动?” “不错,是末将为护主所做的不得已之举,末将不但策动了在这里的民众,而且已飞骑传书,通知了各军。” “你知道你这样做,有多严重的后果?”蒙恬又急又气,但也有几分感动。 “还有什么后果比扶苏公子和你的死更严重?” “不得胡说,扶苏公子正在和御使谈事!”蒙恬已说了谎,只有硬着头皮说下去。 蒙升仰天哈哈大笑,但笑声带着太多的无奈和凄厉,他含着哭声说道:“将军和公子都不应尽愚忠愚孝,有可靠的传言已传到各地,始皇帝早已死了,放在輼輬车上的尸体都已发臭,不得不用鲍鱼的臭味来遮盖!” “你是怎么知道的?”篆恬口中如此问,心中却在盘算,假若始皇已死,他就不必这样听话自裁了,这摆明是李斯赵高的阴谋。假若真是这样的话,扶苏真的死得太冤枉! “可靠方面的消息,”蒙升回答:“将军,你想一想,皇帝的座车上怎么会放恶臭的鲍鱼,这不是欲盖弥彰吗?李斯和赵高笨得可怜,将军千万不要为了愚忠上当!” “不管怎么说,你这样聚众闹事,该当何罪?”蒙恬暗中赞成他,却不能不说点门面话。 这时群众已等待得不耐烦,前面一些人开始叫嚣:“我们要见扶苏公子,见不到我们不会回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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