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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公主进得南书房,就看到一幕感人的场面。

  始皇坐在书案,神色不安,口中连连喊着:“赵妈,奶娘,并不是朕不通融,而是赵高犯了国法,理当治罪。”

  奶娘则跪在一旁,口中喃喃有词:“陛下,就念在赵高小的时候,样样让着你,事事都护着你,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赵高的老娘则是一言不发,只顾磕头,额头鲜血涔涔而下。

  始皇瞪了胡亥一眼,意思是怪他不该找这个麻烦。胡亥低下头,装着看不见。

  始皇看到幼公主进来,像是见到救星一样,连忙问她说:“蒙毅呢?朕和他还有重要公务要谈。”

  幼公主行礼说:“他正在帮儿臣鉴别几株花,恐怕还得等一会儿才会来。”接着,她又装得不认识这两个老妇人的样子,站到胡亥身旁,细声地问胡亥:“小哥,这是怎么回事?”

  胡亥只望了望始皇,没有答话。

  “哦,你还没见过?这一位是朕的奶娘,另一位是赵高的母亲,现都居住在长安,她们是为了赵高的事求情。”始皇淡然地说。”

  “哦,这位大娘好可怜,额头流血流成这个样子,还要叩头,痛不痛啊?”幼公主装出和她年龄相称的天真娇憨,再偷偷看始皇一眼,看到始皇脸上已出现不耐烦的神色。

  她熟知始皇的脾气,这表示他开始有了反应。

  果然,始皇向侍立在两旁的近侍说:“去上苑把蒙廷尉找来,另外将这两位大娘请出宫去!”

  近侍一声“遵命!”,就要执行,幼公主制止他们,一面向始皇说:“启奏父皇,蒙大哥现在弄得满身是泥,仪容不整,如何来见父皇?等他整理好,他自会回来。至于这两位大娘,就交给儿臣处理吧!也许比较方便些。”

  始皇看到她肯接这两个烫手山芋,当然高兴地准了,同时他也想看看,这个鬼灵精的女孩,如何处理这个连他都感到棘手的问题。

  奶娘一听始皇要赶她们出宫,伤心得大哭起来,紧皱着布满皱纹的眉头,也跟着磕起头来,嘴里还嚷着始皇的小名:“赵哥儿,你不能这样,求求你,千万不能杀赵高,他可是陪你从小玩到大,一直在伺候你的人,他对你始终是忠心耿耿的。再说,他父亲替先王死了,只留下这半条根!赵哥儿,你就行行好吧!”

  赵高的老娘听到她的话,更是悲从中来,放声痛哭,头磕得更勤了,鲜红的血迹染在白色的羊毛地毯上,显得恐怖吓人。

  侍立一旁的近侍都垂下头,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胡亥也随着跪了下来,可是他知道始皇的脾气,不敢说任何话。

  两颗满是白发的头越磕越快,一起一伏,就像两道白色浪花,两个老妇人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还加上奶娘的大声哭喊:“赵哥儿,行行好,赵哥儿,行行好!”

  始皇眉头紧皱,额头中间那根青筋直跳,似乎已忍耐不住,就要大发雷霆。

  幼公主却明白最后一击的时刻到了,她走到两位老妇人中间,一只手拉一个,不让她们再磕下去,她先向赵高的母亲说:“主上现在这样大了,自有他的主张,再不是你抱着帮他把屎、把尿的小时候那样听话了,再说赵高已被阉了,又不能传宗接代,你真想不通,还要为他守这么多年的寡!”

  听到她这样说,赵母更大声哭号起来,像头受伤的母狼。

  接着她又转向奶娘说:“奶娘,你这样大的年纪了,还是这样不懂事,你自认为主上样样都会听你的?现在主上可不需要再吃你的奶,而且你也已经没有奶可以给他吃了!”

  奶娘反而停止了哭,两眼看着始皇,泪如泉涌。她哽咽着对始皇说:“赵哥儿,早知道这样,我绝对不会来,这多年来,我从来没请求过你任何事,这次我只当是你和赵高的私事,他这样做,也是为你好,你们小时候还不是骗来骗去,想不到是犯国法的事,奶娘冒犯了你,让你为难 !”说完话,她又跪下叩头。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始皇突然暴怒,两手一挥,书案上的竹简纷纷落地。

  他站起来,向幼公主大吼:“你去告诉蒙毅,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要有人再来烦朕就好!”

  “好了,没事了!”幼公主安慰两位不知所措的老妇人说:现在走,正是时候。”

  幼公主心细,她看到始皇的眼睛竟也湿润了。

  第二十三章 大兴土木

  1

  蒙毅将"装神弄鬼"案审理终结,赵高削去官爵,废为庶人,依旧在宫中服务。其余研究小组成员,年轻者谪边服劳,年老不堪服役者解回原籍,限制居住,交地方官看管。蒙毅对自己办理的这件案子深感满意,首犯赵高既然都不死,其他从犯——其中很多是不知情的人——当然也不该死。

  但这项判决却产生了莫大的后遗症,这些儒生术士无论服劳役或是回原籍,全都成为反始皇的有力宣传者。

  皇后已死,神仙梦又破碎,南方任嚣、北方蒙恬都做得很好,虽然黔首辛苦一点,但发配筑长城的都是些罪犯,省得监狱人满为患,这是好事。

  只是国事清简,始皇意志消沉,两者加起来使得始皇动辄发怒,专事挑剔大臣宫人的毛病,使朝中后宫人人自危。

  丞相李斯明白这种情形全是因他而起,始皇的神仙梦不醒,就没有这许多麻烦。

  赵高虽废为庶人,留在宫中办事,但始皇对他的宠幸并没有稍减,依然掌握宫中大权,连代理郎中令凡事都要请示他,他仍是实质上的郎中令,所以他们照样还过往密切。

  那天,巴蜀治铸大王程郑到丞相府拜会李斯,赵高正好也在座。

  程郑本为仆人,以冶铸为业,发了大财。他的眼光看得远,早就投资在巴蜀的矿产和井盐上,等到秦灭七国,迁移旧时贵族和富豪到各地,他自愿选择了最偏远的巴蜀。他利用巴蜀的矿产冶铸,治好成品,远销南越,再用极贱的价钱买回当地产品,利用在该地的土著运输,一来一回 的贩贱卖贵,运用便宜劳力,没几年就成了巨富,人称冶铸大王。

  他富至家仆千人,田池射猎之乐,有如君王。

  这时,秦法原实施的山林矿产国有政策,因官僚办事效率不佳,官商勾结严重,国家收益减少,有意改采承租制,将某处的国有山林矿产租给申请的人,然后每年视产量之多寡制定租金。

  程郑这次来,就是想和李斯谈承租巴蜀铜铁矿和井盐的事。

  当他进门行过宾主之礼后,看到李斯和赵高闷闷不乐,忍不住问道:“两位大人是不是不欢迎小人来见?”

  “哪有这回事!”李斯连忙言道:“我刚才正和赵高兄谈到主上近来心情不好,众人都感到忧虑的事。”

  接着李斯将前因后果都讲了,当然中间省略掉他和赵高的事。

  程郑听了以后,略一沉吟,随即哈哈笑着说:“主上这是国无大事,小事嫌烦,闲得无聊。别的君王在这种情形下,就会寻求声色之欢作消遣,但主上圣明,不屑此道,空闲之余当然会找你们的麻烦了!”

  “郑先生说得对极了,”赵高在一旁说:“但是要找点什么事让主上去忙呢?”

  “这个并不难,”程郑胸有成竹地说:“筑长城,掘灵渠虽然是大工程,但不是主上亲手经理其事,所以他不会有大多的事好做,因此也就不会有强烈的成就感。我们要找件大工程,让他自设计到完成都亲身参与。他整天有事忙不完,而且有成就的喜悦,当然就不会再遇事挑剔,专找你们的麻烦了。”

  “不愧是冶铸大王!”李斯竖起大拇指来称赞:“但找什么事能让他亲自从头到尾参与呢?”

  “我倒想到有一件事可做!”赵高拍拍大腿高兴地说:“前些日子,主上在咸阳宫亭上眺望咸阳全景,曾感叹了一句——咸阳自迁来天下十二万户豪富之众后,人口急速加多,范围也扩展得很快,相形之下咸阳宫就显得小,而气魄规模就不够雄伟了。”

  “对,就从这上面着手!”李斯击案说:“还有骊山陵墓,主上即位就开始修筑,后来因为中隐老人一句话就停止了,现在主上人已中年,而且是神仙梦碎,应该会考虑到身后事了,重新治理骊山陵墓,他应该会感兴趣。”

  “不过,”赵高摇摇头说:“主上一直忌讳言死,这件事如何向他提?”

  “这只是细节问题,应该不难解决。”程郑说:“李大人和赵大人的两个构想极好,能够尽快进行的话,连小人都能沾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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