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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蒙武求赐婚假一月,让他们婚后可以优闲地遨游渭水之上,婚假满后再赴王翦军中。这是蒙武多年来的梦想,也是齐虹日夜所祈求的。一个不再有公务缠身,一个完全洗刷了内疚,完完全全恢复自由自在的女儿身。两个相爱的人享受两人独有的两人世界,这种快乐温馨岂是"只羡鸳鸯不羡仙"这句话所能形容的!

  那怎么成!一个月的婚假怎么够?他赐他们婚假三个月,快快乐乐地度假。当然他们可以遨游渭水上,其实泾水畔甘泉山的风景更佳。他在那里有座别宫,假若新婚夫妇喜欢的话,还可以进宫去住一段时间。只要他们不怕劳累,他建议他们洛水旁的山川形胜特美,他自己曾去游过,真的是乐而忘归!

  蒙武和齐虹没有其他的要求了,他们拜辞,秦王政及王后亲自送到书房门口。

  蒙武衷心感激,誓死效忠不说,连齐虹对秦王政的印象也有改变。

  “英明圣武,谦恭下士,处事明快,体念臣意,秦国要想不征服天下也不可能了!”这是蒙武的赞叹。

  “凡事都有正反两面。英明圣武一转就是察察为明,多疑善变;谦恭下士的延伸就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处事明快的极致就是暴虐深刻,反脸无情;体念臣意对臣本身最大的害处,就是你为他卖了命,还会对他心怀感激。”这是齐虹的警惕。

  “不谈这些扫兴的话,”蒙武兴奋之余,听不进她的话:渭水,泾水,甘泉山上,我们都要尽情一游。只是洛水太靠近战场,会让我兴起髀肉重生的感觉,不去也罢。”

  “我最想的还是早日息影林下,为你灯下纺纱课子!”齐虹叹了口气:“蒙武,你会不会骂我太不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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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蒙武和齐虹走了以后,秦王政忽然又想起韩非这个人。

  他笑着对王后说:“我军已攻占平阳诸城,如今正在整顿休补,隔进攻邯郸还有一段闲暇时间,要不要找韩非来谈谈以法治国的道理?”

  “我自读他的《孤愤》、《说难》等书以后,也一直想见见他,当面向他请教,只是说要他来,他就会来,没有这么容易,而且也非待客之道。同时,听说他为人甚为孤芳自赏!”

  “这寡人自有办法,请不来一个韩非,寡人如何求才招士,又如何平定天下!”

  秦王政哈哈大笑。

  王后暗暗皱眉。

  第十四章 韩非遭忌

  1

  在秦王政巨大压力下,韩王只得派韩非出使秦国,希望能藉韩非的游说,缓和一下秦军的攻势,让韩国透一口气。虽然韩王安对这位堂兄学者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他总认为韩非只知道谈理论,本身并不通晓权变,而且性急口吃,有时说话会得罪人,但他抱着希望,既然秦王如此看重他,多少对韩有利。

  韩非以前也曾对他多次进言,要他建立制度,注重法治,他总觉韩非立论迂阔,短时间见不到效果。而韩国地小力弱,夹在楚秦两大之间,两强交战,它必须在中间遭殃,如今秦国更是明目张胆,公开宣称要去掉这根哽喉咙的鱼骨,韩非还在跟他说什么人性本恶,需要法律来规范,现在送他到秦国去,至少可落得一个耳根清静。

  秦王政对韩非倒是竭诚欢迎的,在召集百官上殿,隆重的接受韩非呈上的国书后,晚间更以国宴招待,丞相等大臣作陪。

  宴毕,秦王政待群臣散去,单独在南书房招待韩非,连赵高都未带,李斯也未奉邀,两人都是又羡又妒,恨得牙痒痒的。按照秦王和王后的约定,进得南书房的都是贵客,除了两人以宾主之礼相待,奉添茶水都是由王后亲自动手。

  王后也读过他的《说难》、《孤愤》等书,内心对他敬佩得不得了,甚至为《说难》中的弥子瑕故事,触动怀抱而流过泪。能见到作者本人,当然非常高兴,舍不得离开,于是她就留下陪着秦王政,听韩非大发议论。

  秦王政对韩非也是一见就有好感,只见他长得面目清奇,留着三绺清须,悬胆鼻,方口,长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充满着智慧的光辉,行止之间自有他的贵族气度。

  韩非虽不像一般辩者口若悬河,说话却也是条理分明,层次清楚,不兴奋激动的时候,口吃并不严重。不过由他两眉间深长的皱纹,秦王政以老人所授的相人术告诉自己,这人很容易兴奋激动,当然口吃的机会也就多了,和这种人辩论,最好的战术就是说歪理刺激他,最好是对他作人身攻击,很快他会气得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

  当然秦王政不会这样,他请他到南书房来,就是要听他有关建立法治制度的见解。

  因此,他们先交谈了一点天下大势和各人的看法,秦王政从他那里得到不少策略上的好构思,但只要韩非一提到韩国问题,秦王政就将话题转到别的地方去。

  于是,韩非心里明白,秦王灭韩的意志是不可动摇了,他找他谈话完全是为了要和他研究秦国的法治推行。

  他们谈人性善恶问题,谈建立法治制度,韩非的议论都深获秦王政心,王后也在一旁听得入迷。

  “韩先生就留下来协助指导寡人吧。”秦王最后要求。

  “臣有自知之明,著书立说尚能当行,处理政事、待人接物,就非臣之所长了。”韩非推辞说。

  “先生这句话就不对了,”秦王笑着说:“著书立说目的也是为了用世,否则留给虫咬,岂不是白辛苦一场。”

  “各人天生性格和禀赋不同,”韩非微笑着解释:“有的辩才无碍,机智善变,适合奉使国外,不辱君命;有的雄才大略,目光远大,适于为人君筹划策略;有的细心严谨,勤于治事,可为主上牧民施政。”

  “先生自认是哪种典型呢?”

  “臣性急口吃,又多牢骚,只有关在家里著书,舒解一下郁闷了。

  “先生所言恐怕太过谦虚了!”秦王政摇头说:“据寡人所知,先生也曾数度劝说韩王,怎么会没有一点用世之心?”

  “眼看故国削弱,而主上尽用些谄媚阿谀的大臣,臣太过着急,不自量力作些无用之谏乃是有的,至于说参与政事,那就不是臣的本意了。”韩非仍然固辞。

  “其实,”王后在一旁插口说:“请韩先生留下为秦建立或是修改一些秦国刑名制度,那不是两全其美吗?”

  “商君为秦订下的法令制度已经够完备了,”韩非说:“问题是在执行。”

  “难道先生认为秦国执法有什么不妥之处吗?还请指正。”秦王说。

  “执法贵在平等,不能有法外之人,最好连人君也不能例外,”韩非看了秦王政一眼又说:“儒用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权贵显要不服法律限制,执法者多歪曲法令来将就个人,这都是法无法彻底执行的主要原因,所谓上行下效,因此罚应自上起,而不是所谓的刑不上大夫!”

  “先生此言正合吾心!”秦王政击案称善:“今后寡人就要照此做了。”

  “先生言'说难',我们主上倒是很容易说服的。”王后在一旁凑趣。

  秦王大笑,韩非亦不觉莞尔。

  谈着谈着,不觉东方已白,又该是秦王上早朝的时候。

  秦王吩咐近侍传诏奉常,为韩非准备常居之处,他想将韩非留下,收为己用。

  临散前,秦王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韩非说:“姚贾这个人先生可曾听说过?”

  “姚贾此人是臣旧识,甚有才干,”韩非是学者脾气,有话直说:“他曾做过魏国大梁的门监,但常做些收贿买放之事,后来为人告发,逃到赵国,由人介绍在赵王跟前为臣,最后又因事被逐,大王为何问到这人?”

  “哦,没什么,只是顺便问问罢了。”秦王脸上出现了不愉之色。

  其实由于李斯的极力鼓吹,以及姚贾本人的办事能力,秦王政已封姚贾千户食邑,尊为上卿。

  而韩非这段无心的老实话,又由李斯派在秦王身边的耳目传到李斯和姚贾耳中。

  2

  在李斯府中密室里。

  李斯、姚贾和赵高正在烛光中谈韩非的事。

  “根据主上和韩非深谈通宵,王后在一旁亲自添茶水的情形看来,韩非已得到主上的欢心,”李斯紧皱着眉头说:“韩非一受到重用,就没有我辈安身的余地了。”

  “这是你自己引狼入室,怪得了谁?”赵高阴阳怪平地尖声说:“谁教你要在主上面前将他说得那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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