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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大家又议论一会,各自分头行动,也就散了。老大缪立仁又与四个弟弟交待一番,随即回房休息,一夜无话。

  话说第二天早上,缪家寨里几个人各自行动。缪家驹往海州,去找师父擎天手——吴华人;缪小星前往盖州去请满小手,暂且不表。

  单说缪家长子缪立仁,准备好行装,告别四个弟弟,又嘱咐他们一番,一个人往奔复州而去。

  一路之上,饥餐渴饮,晓行夜宿,非只一日,来到复州地界。

  这一天,走到中午,见前边一道大河拦住去路。这条河很宽,又没有桥梁可过。

  缪立仁正在着急,心里想:附近哪儿有渡船呢?他手搭凉棚往河面上察看。

  就在这工夫,突然顺风传来一阵野调荒腔的渔歌声。歌中唱道:

  烈日炎炎照九州,
  一叶扁舟河上游。
  大江鱼肥大江去,
  小河虾多小河收。
  大江小河无鱼打,
  山村野岭度春秋。
  南风吹得渔人醉,
  强似封个万户侯。

  缪立仁顺这声音看去,只见从河旁一人多深的芦苇丛中,荡荡悠悠撑出一只舢板小船。

  小船上两个人,都是渔人的装束。在船头上坐着的一位,中等的身材,肤色黝黑,年纪三十开外。头戴斗笠,身上短衣襟,小打扮儿。

  后边摇船的是个年轻人,头上没有帽子,长长的头发挽到顶上,用个竹簪别着。上身穿着凉背心儿,下边灯笼裤子,光着脚,手里搬着橹,不紧不慢,随着身子的来回晃动,嘴里哼着渔歌,显得非常悠闲自在。

  缪立仁一看,可有了船了。他急忙冲那摇船的一抬手,口里喊道:“喂——船家!”

  那船距离岸边不算远,摇船的听见喊声,扭头冲缪立仁问道:“做什么?”

  “船家辛苦了,请你把船摇过来,渡俺过河。”

  年轻的艄公把缪立仁上下一打量,笑道:“过河呀?你另找船吧,咱们是渔船,不摆渡!”

  说完,他继续摇着小船,往河心方向去了。缪立仁一看,急忙招手说:“哎!哎!船家师傅先别走呀,咱们商量商量不行吗?”

  “商量什么?”

  “俺有急事要过河去,这河附近,一没桥梁,二无渡船,你叫俺找谁去呀?”

  “嘿嘿,真是笑话!你愿意找谁就找谁去,你有没有急事,与俺什么相干?”

  “师傅说哪里话,请你帮个忙吧?”

  “这兵荒马乱的,谁帮谁去!”

  缪立仁只得说道:“常言说:在家千般好,出门一时难。请师傅帮个忙,你就只当行个方便了。俺也不会让你白受累,船钱你要多少,俺就给多少,还不行吗?”

  没有等年轻人说行还是不行,船头坐着的那个岁数大点儿的说话了:“老二,俺看——要不咱就耽误会子工夫,把这个人渡过去吧,你看他直说好的,再说他出门在外的也不容易。”

  “大哥,你是说咱送他过河?”

  “是呀,送他过去吧!”

  其实,这两人就是冲着缪立仁来的。

  他们是这一带水上专干抢劫“生意”的贼人。那个年纪大的叫韩广,摇船的叫庞兵。这一带水域被他们霸占着,不然的话,怎么连一条船也没有呢!本来,这里的渡口也有船儿,后来这俩人一来,把他们赶走了。

  这韩广、庞兵在这一带独霸一方。要是赶上人多了过河,他们就漫天要价;若是遇见单独的旅客,就要被他们整死了,来个图财害命。

  刚才这两人故意卖关子,一唱一和,做出来迷惑缪立仁的。

  现在那划船的庞兵说:“好罢,大哥既然说话了,送他过去吧!”

  他一边说话,一边把船头掉转过来,划到岸边上。韩广把缪立仁上下一打量,看他的穿戴,浑身衣服都比较华丽,像个有钱的少爷。

  这边韩广还在打量着呢,缪立仁纵身一个箭步,跳到船上来了。因为船小,他一跳上来,那小船儿不由得一歪,只听那庞兵喊道:“嗨!嗨!你慢着点儿,小心掉下河去,你忙的什么呢!”

  缪立仁忙笑着说:“不碍的,俺掉不下去,咱们走吧!”

  韩广一看,缪立仁身后背一个皮包,里面似乎怪沉的样子,大概全是银子。他冲庞兵一呼嘴说:“咱们走罢!”

  于是,庞兵这才搬掉摇橹,压浪摧舟,小船儿直向河心,箭一般地窜去了。

  不大工夫,船到河心了。韩广说话了:“这位客人,常言道‘船家不打过河钱’,这是老规矩,你得给船钱哪!”

  缪立仁一听,笑了,说道:“唔,还有这么个说法,那好吧,反正迟早当不了要给的,早给了早利索,请师傅讲价吧!”

  韩广说:“那可是无尽无休。说多就多,说少就少!”

  缪立仁一听他这口气,心里想:这人大概是想多讹俺几个钱吧!可又一想,就让他们多讹几个吧!若不是人家,还过不了这河哩。他想到这儿,随即说道:“师傅,请你讲吧,不论多少没关系,只要你有价,俺就掏钱!”

  “行!听你这么一说,看得出你是个痛快人,那俺干脆就说了。你背后的小包里有多少钱?”

  缪立仁听了,不由一怔:“怎么?难道说你还想给俺都拿去吗?”

  “不错!有多少全丢下!多了哩,俺也不欢喜;少了呢,俺也不烦恼。”

  说完,他的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缪立仁。

  缪立仁这时才明白:俺今天上了贼船了!转而一想:嘿!你们瞎了狗眼!你也不看看船上是谁,想要俺的钱也不容易。

  于是,他大大方方地说道:“你要这点儿钱够用么?等俺回家去给你多送点来不更好吗?……”

  在他们搭话的这工夫,摇船的庞兵早就停下手中的橹。只见他一伸手,从船舱底下抽出一口单刀,喊道:“大哥,哪有那么多工夫跟他磨牙!”

  他冲缪立仁说道:“小子!咱明白地告诉你,爷爷就是干这个的,今天不但要你的钱,捎带着还要你的命哩!”

  缪立仁心想:这俩东西心也太狠了!今天你遇上俺,就算是你们撞到枪头上了。想到这儿,他故意笑着说:“二位师傅,俗话说:山在西,水在东,山水流汇到处通,五湖四海皆兄弟,大家见面是宾朋。世上只有没见过面的朋友,还有没见过面的冤家吗?”

  庞兵听得不耐烦了,嘴里骂道:“少他妈的废话!俺现在只要钱,不认人!”

  嘴里骂骂咧咧地,一个箭步跳上前来,挥刀照着缪立仁搂头就剁。

  缪立仁一看,这家伙真够野的,心里说,俺不客气了。

  只见缪立仁略一闪身,庞兵的刀便砍空了。缪立仁抬起右腿,对准庞兵的软助就是一脚。

  这一脚踢得好快啊,船上的地方又小,庞兵没地方可躲,他斜身一个猛子,只听“噗嗵”一声,他竟跳到河里去了。

  那韩广见兄弟下水了,他一猫腰从舱底抄起一柄鱼叉,抖鱼叉直奔缪立仁的颈嗓刺来。

  那鱼叉的头上是三个尖儿,上边的倒须钩锋利无比,被日光一照,明亮亮夺人二目。

  缪立仁一见鱼叉刺来了,急忙蹲身下来,那又从他头顶上走过。

  缪立仁就势使了个掏心拳,一拳打向韩广的胸口。

  韩广未等拳到,遂喊了一声:“厉害!”

  就扔了鱼叉,“咚”!——也翻身跳进河里。

  缪立仁见此情景,冷笑道:“哼!这等的鼠辈,也居然敢出来截道,真是太可笑了!”

  如今两个使船的都被打下水去,船上就剩下他自己了。那小船儿正顺流而下,缪立仁心想:自己又不会使船,这不麻烦了吗?若是这么顺着水流去,将被冲到哪儿去呀?刚才只顾打,把他们都打到河里去了,早知留下一个划船就好了。

  正当缪立仁在后悔不迭的时候,忽然见船旁不远处的水面上冒出来一个脑袋,正是那个年纪大些的。

  那韩广在水里一晃身子,上半身几乎全露出水面。只见他一捋脸上的水,说:“好小子!你也真厉害啊!”

  缪仁笑着说道:“怎么样?师傅,上船来俺交个朋友吧!”

  “谁跟你交朋友?你别太得意,船上的地方大小,施展不开。你瞧这河里多宽绰,有种的你下来!”

  缪立仁心里说:俺才不下去哩!俺只会那两下子狗刨,能是他的对手吗?他说道:“喂!你要不服,你现在把俺送到岸上,咱们好好地分个高低!”

  韩广听了,说:“嘻嘻,想的倒美!俺还把你送到岸上?俺要把你送到龙宫里去喂王八!小子,俺喊一二三,你就得下来,你信吗?”

  缪立仁说:“俺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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