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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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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孤儿经将领、辅臣到皇帝的李,不仅是一位叱咤风云的军事家,更是一位长于治国安 民的政治家。他自吴武义元年(公元918年)辅佐吴政起,至南唐升元七年(公元943年)离开人世止,前后二十五年,在吴和南唐重要国事的决策中,始终是执牛耳的人物。这四分之一世纪,他在“东暨衢、婺(今浙江衢县、金华),南及五岭(大庾岭、骑田岭、萌渚岭、都庞岭和越城岭,横亘在今江西、湖南和两广一带),西至湖湘(今湖南、湖北一带),北拒长淮(即长江、淮河),凡三十余州,广袤数千里”的辽阔幅员内,奉行的根本国策是保境睦邻,劝课农桑,振兴文教。 李自幼生长于金戈铁马之中,亲身经历过伴随刀光剑影掀起的血雨腥风。每逢想起那烽火连天、尸横遍地的残酷年月,他的耳边就仿佛响起孤儿寡母令人心碎的哭诉声。所以,当战争的阴霾在江淮大地消散之后,他发誓不再轻易动用刀兵,以免生灵枉遭涂炭。为此,他经常教诲臣下:“百姓皆父母所生,汝等何以要争城扩地,使其肝脑异处,膏涂草野?” 在他登位之初,谋臣武将急于建功扬名,争相上疏谏言:“陛下中兴,北方多难,宜出兵拓展疆土。”同时竭力鼓动他拿近邻楚和吴越两国开刀。当他伏案披览这类奏章时,先是摇头叹息,不以为然,继而朱笔批示:“讨伐之议,愿勿复言。”事后又现身说法,对左右讲:“吾少长军旅,见干戈之为民害深且久矣。吾今日实不忍复言兵革。使彼民安,则吾民亦安矣!又何求焉?!”从而恪守保境睦邻之策,力戒穷兵黩武之举,尽量化干戈为玉帛。 南唐升元五年(公元941年)春天,南汉王刘龚派特使前往南唐,相约联兵灭楚,瓜分其地,李未加犹豫,当即严辞回绝。同年夏天,“素为敌国”的吴越京师大火,多日不息,宫室、府库、铠甲、仓廪,焚烧殆尽。吴越王钱元惊悸而死,年仅十三岁的钱弘佐嗣位,主少国弱,朝野上下六神无主,面对满目废墟不知所措。这时,南唐一些武将力主趁火打劫,纷纷请命出兵,扬言“我师晨出,而暮践其庭”。李对臣下则极力劝阻:“众卿所言何其毒也!奈何乘人之危,落井下石?横生屠戮,朕所不忍;救灾睦邻,方是圣贤倡导之正道。”因而不仅没有出兵征伐,反而派人前去吊唁,厚赠“金粟缯绮”,资助吴越治丧度灾,重建京城。有的臣下对李这种反常举动困惑不解,背后讥讽他说:“此殆田舍翁所为,不足以大事也!”李闻后一笑了之,也不加罪。 直到临终弥留之际,李 还不忘此道,紧紧握着长子景通(即后来的中主李)的手殷切叮嘱,“汝守成业,宜善交邻国,以保社稷。吾欲求延年,试服金石,不想事与愿违,反倒速死,汝当以此为戒。他日北方倘以武力寻衅,汝能守吾言则为孝子,百姓定谓汝为贤君矣!” 在改朝换代的角逐中取胜的李,深知打江山的艰难,更知坐江山之不易。他从多年横刀跃马的征战中,亲自感受到了民如水,君似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强大威力,从而在得天下以后,把爱惜民力、赡养民力摆在复兴百业的首要位置,对历代帝王在政通人和时期奉为圭臬的施政纲领,即“王者以民为天,而民者以食为天”的信条,更加坚信不移。由是,他充分利用保境睦邻政策赢得的和平、安定的环境,在富饶的江淮水乡大展宏图,兴利除弊,富民强国,把南唐建设成一方远离战乱漩涡、百姓安居乐业的净土。正像时人沈彬在《金陵杂题》中所咏: 正惭海内皆涂地, 来保江南一片天。 李针对当时的州县官吏多系行伍出身,不善理政,办案不依法典,草菅人命的现象时有发生。他在立国之初,就采纳给事中常梦锡的谏言,大破以往“人主亲决细事,琐碎失大体”的政治弊端,“修复旧典,以示后代”,于南唐升元三年(公元939年)颁行与《吴令》并行的《升元格》。三年以后,又颁行经过修订的《升元删定条》。这部法律,强调严格执法,力戒滥杀,消除冤案,“凡决死刑,方用三覆五奏之法”。 鉴于中原兵连祸结,政苛税重,田园荒芜,李对北方迫于饥寒,背井离乡,流落江淮的难民,以及当地因昔年躲避战乱亡走山林的农户,积极招抚,妥善安置。始而计口给食,为其解脱冻馁之忧;继之按丁授田,免收三年租税,助其定居耕织,重建家园。对于植树垦荒成绩突出者,更以钱帛奖励。“民三年艺桑及三千本者,赐帛五十匹;每丁垦田及八十亩者,赐钱二万:皆五年勿收租税。”对于人丁兴旺、聚族而居,勤于农事的人家,褒奖尤重,既“蠲复征役”又“旌表门闾”,从物质和精神两方面进行鼓励。李一次就同时旌表“五世同居者”七家。其中,江州陈褒,长幼七百口合族而居,生活井然有序,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有所终,壮有所为,幼有所长,鳏寡孤独,皆有所养,全族上下和谐安康。 李深知取国艰难,更知守成不易。他为此礼贤下士,遍访为政之道。道士王栖霞的一番话语,深深打动了李的心:“治身治心,乃治家国之本。今陛下饥嗔饱喜,尚不能节,何以福及苍生?”李从中得到启发,坚决励志节俭。他牢记“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破由奢”的诗训,虽然宫内财物堆积如山,但他从不滥用一钱一物,生活因陋就简,仍如往昔。一次,有司奏请李,言及太子李要用杉木制作版障,李批曰:“杉木固然不乏,但宜留作战舰,版障以竹代之可也。” 这个寒门出身的君王,平日着装朴素,脚穿蒲编草鞋,衣无罗绮锦绣;盥洗、饮食等各类日常用具全为铁器,严禁有司添置金银制品;他不贪图声色犬马,下令将后宫年轻貌美的姝丽全部裁汰,准其各自还家择偶婚配,在身边只留几名老丑勤快的宫女照顾起居,对于那些使历代帝王玩物丧志的歌伎以及舞乐、苑圃、器玩等等,他更是深恶痛绝,弃之不用。他没有因为自己新皇登位而大兴土木,另建宫殿,只是将原升州刺史时的官邸略事修缮,增加几处鸱尾、棚槛而已;暑月里,寝殿帷幔仍用葛布而不换轻纱;夜晚仍以油灯照明,燃用以“乌臼子”榨制的植物油,被小宦官戏称为“乌舅”;所用灯具还是杨吴时代马厩照明的旧物,这具高约五尺的捧烛铁人,唤为“金奴”。 一日黄昏,李急需灯盏,便传唤身边侍从:“速将金奴与我拿来。”顽皮的小宦官听了觉得好笑,小声说道:“金奴?乌舅配金奴,正好是天生的一对!”由于李洁身自律,清正廉明,宋齐丘在李死后送的挽幛中大加赞颂他的道德操守,其中有一联是:“宫砌无新树,宫衣无组绣,宫乐尽尘埃。” 青少年时代就“以文艺自好”的李,在身边众多的文人学士熏陶下,当政后更加重视征集文献图籍。他下诏州县,或悬重金购买,或置书吏抄写。据说,有个名叫鲁崇范的儒生,家境困窘,柴米不继,却安贫乐道,潜心读书。九经子史,广贮一室,逐函逐册,亲手校订。当他得知李下诏求书时,欣然将全部藏书捐献出来,并说:“图书典籍,乃天下公有之物,世乱藏于家,世治藏于国,都是为了益国利民。吾家并非书商,何须待价而沽?”李将从各地征集的三千多卷图书,收藏在他治理升州时设置的“建业书房”。这些盖有“金陵图书院”藏书印章的图书,数量虽然有限,但却为南唐日后“六经臻备,诸史条集,古今名图,辐辏绛帷”,成为“文献之地”开了先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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