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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移家东鲁

  李白岁暮回到家中,才知许氏已病了多日。他连忙问了病情,看了医生处方。许氏显然是产后虚损,更兼操劳过度,所以吃药总不见效。孩子们也是黄皮寡瘦,显然是营养不良。李白愧悔交加:他惭愧上不能报效国家,下不能封妻荫子,更后悔长期在外飘流,未能稍尽人夫、人父之责。第二天他便向友人借了一些钱来,决心给母子们补养补养。他认为“药补不如食补”,每日里不是炖鸡,便是炖鸭;不是烹牛,便是宰羊;烧狗肉更是他亲自动手。他和孩子们倒是吃得不亦乐乎,而许氏却是虚极不受补,不但未见好转,反而日渐沉重。拖了半年,竟至不起。许氏的死自然使李白悲痛不已,但更使他抱恨无穷:她为他茹苦含辛十年,他却使她白白指望一世。

  许氏病故以后,安陆再没有什么使李白留恋的,他便把几十亩山地卖了,带上五岁的女儿,两岁的儿子,还有丹砂和碧桃,迁往东鲁。

  东鲁即兖州,古称鲁郡,下辖瑕丘、曲阜、任城等十一个县,州(郡)治在瑕丘。鲁境七百余里,北有泰岱巍峨,南有巨浸汪洋,更有汶、泗诸水流贯东西,自古为膏腴之地,由来是礼义之乡。

  李白之所以移家东鲁,首先是因为他有一个远房叔父在任城当县令,还有两三个远房兄弟在瑕丘等县当佐吏。诸人虽非至亲骨肉,总算是陇西李氏之族,好歹有个挨靠。

  李白之所以移家东鲁,还国为他打算跟裴将军学剑术,由此博取功名。此时裴将军正在丁忧期中,闲居东鲁。金吾将军裴旻,开元前期曾随信安王西征吐蕃,北伐林胡,屡建军功,颇蒙恩宠,尤以剑术著称于世。与吴道子的绘画、张旭的草书,并称“三绝”。李白慕名已久,惜无缘相见。当他北游太原,南游江淮以后,眼见“衣冠半是征战士”,深感“穷儒浪作林泉民”;又耳闻朝廷有诏,于德行、文学之外,颇重“军谋将略”、“绝艺奇技”,于是便有了弃文就武之心。心想自己在剑术方面本有相当基础,跟上裴旻再事深造,必有出息,说不定也可以见赏于天子。主意已定,他便致书裴旻,首述仰慕之情,次叙干谒之意,最后写道:“愿出将军门下。”

  李白到东鲁后,顾不得安顿家小,让他们暂时寄住任城六叔家中,自己便去拜访裴旻。

  李白来得正巧,恰逢吴道子也在裴旻处作客。吴道子是应老友裴旻的邀请,来为亡灵修建功德,作一幅壁画。

  吴道子说:“我多时不作画了。今日作画须请你先舞一趟剑,为我壮壮心魄。”裴旻说:“我也多时不舞剑了。为了助你神思,我就抛砖引玉吧。”于是裴旻命人在庭前摆开酒席,在粉壁前放好笔墨,并命门人弟子都来观看,又特地请李白入座,显然把他当做客人。酒过三巡,裴旻起身离席,脱去外衣,换上戎装,走至院中,翻身上马。先在院子里骑着马跑了几圈,然后刷的一声抽出剑来,在马上挥舞开了。一开始就如闪电旋风,令人目不暇瞬;加上骏马驰骋如飞,更如急雷震霆,令人惊心动魄。

  裴旻忽然将马带住,然后将宝剑往空中一掷,只见那柄剑好像一道电光腾起,竟不知去向。大家正仰面朝天寻觅,裴旻却拿剑鞘一招,那柄剑又像一条白蛇似的窜将下来,飕的一声,钻入剑鞘之中。围观的人都激动得颤栗不已,半天才回过神来。

  裴旻回到席上,李白刚给他斟上酒,却见吴道子起身离席,抓起笔来,走向粉壁,两个侍者赶快捧着墨海跟了上去。吴道子一抬手,他的笔也和裴旻的剑一样。势凌风雨,气傲烟霞。接二连三的铁画银钩便出现在粉壁上,霎时铁画银钩变成了人物的须发、眉目、手足、衣服。那须发好像在飘动,那眉目好像在顾盼,那手足好像在指画,那衣带好像被一阵微风吹起。转眼之间,粉壁上便出现了一群人物,一个个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围观的人看得也是凝神屏息,如醉如痴。

  李白亲眼看了这两项绝艺奇技之后,更是心悦诚服,决心以剑术名家,然后由此出身。但裴旻虽然热情款待,却一直不说传授剑术的话。李白几次提起,裴旻都拿话岔开了。李白心中纳闷,怀疑裴旻看不起他。但裴旻的侄子却分明对他很好,李白也很赏识仲堪。其人倜傥不羁,任侠仗义,崛起海岱之间,常为人排难解纷。故二人相识不久便推心置腹,李白才知道裴旻的苦衷。据裴仲堪说,他叔父不仅精于剑术,而且深于兵法,本是一位智勇过人的将领。从前镇守边塞,曾立下不少战功。但为主将所忌,屈居人下,有志难伸。因此未到五十岁,就解甲归田。几年前蒙皇帝在东都召见,看了他的表演,赏赐了不少东西。回来以后,他越发消沉。家人问了他多次,他才说:“我空有一身本领,不能扬国威,安四境,只落得供人观赏,几同俳优杂戏,焉得不令人惆怅!”从此便不再愿授徒传艺。最后,裴仲堪又说:“我也空传了他的剑术,至今无用。兄长大器晚成,何必急于一时,投此末路?还是让我跟你学诗吧!”李白苦笑道:“原来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这本经恐怕更难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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