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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大夫人刘淑香、二夫人陈月琴,送出最远。临别时,二位夫人不觉凄然地落下些泪来。王尔烈也有些心酸,只好用手帕沾着唇边。只对视了多时,这才离去。没想,这次王尔烈与刘夫人离别后,竟成了永别。不久,刘夫人便在辽阳家中谢世了。王尔烈也因为在京翰林院事忙,再加上他得知消息时,刘氏已经故去多久了,并未能及早地返回料理。这事,后来王尔烈一直以为惋惜,遗憾终生。

  王尔烈与夫人赵茹倩乘车在去京的路上,当行至黑山大虎山时,忽然遇上一伙强人拦住去路。

  王尔烈一看,见山势凶险,道路崎岖,也实在是难逃。无奈,只好出面搭话,道:“不知是哪位路遇朋友在此,未有首先通禀,着实有些失礼,还望海涵。”

  王尔烈不会黑话,只好用日常话作通禀。

  没想,他的这话刚落地,就听对方当头的一个虎背熊腰的人问道:“蘑菇,溜哪路?什么价?”

  他的这段话意思是:“喂,你是什么人?哪里去?”

  王尔烈哪里懂得这个,只好说道:“你们的话,我不懂,请直说吧。”

  对方听了,接着说道:“想啥来啥,想吃奶就来了妈妈,想娘家的人,孩子他舅舅就来啦。”

  他的这段话意思是:“我们正想夺得一点钱财,没想,你们就送上门来,实在好。”

  在关东,在过去的那年月,土匪是出了名的,人们都以“关东胡子”称之。那关东胡子也确实是厉害,杀人不眨眼。

  王尔烈与赵茹倩头一次见到这阵势,真有些害怕。特别是赵茹倩,坐在车上吓得已不会动弹了。

  这会儿,王尔烈听了那人的黑话后,说道:“大王,有话就直话吧,我等不明白。”

  那人好象有意刁难,继续说道:“他房上没有瓦,地上没有砖,非否非,否非否,哂哂码?”

  他的这句话意思是:“你也别说你家有与没有,既然今天在这里遇上了,你说谎也没用,有什么东西只管给留下好了。”

  多亏王尔烈的车夫还粗通些匪行的规矩。于是,他对王尔烈说道:“你不要说别的了,干脆把帽子脱掉,表示我们愿意服从他们。然后,你再通报一下姓名和官职。这样,或许会起到一些用途。”

  王尔烈照办了,把帽子一脱,往前一放,说道:“我是刚刚取中的新科翰林,准备去京述职,请借路走走。”

  没想,那人听了这话,不再用黑话了,而是用通常话问道:“你是哪位?”

  王尔烈一听,觉得语气有些转变,心也就踏实些了,接着答道:“敝人乃王尔烈是也。”

  那人听了,当即问道:“可是辽阳才子王尔烈?”

  王尔烈觉得生奇,便答道:“过奖了,正是。”

  听了这话,只见那人翻身下马,将马匹交给身边的一个青年人,然后自己徒步来到王尔烈跟前,说道:“王学士,别来无恙,你可还认识我否?”

  王尔烈一看,哪里认得,只觉面生,于是摇了摇头。

  那人见了,呵呵大笑起来,说道:“我问你,去年秋日的一个雨后夜晚,天上还有月亮,你家曾去了一个贼人?”

  王尔烈想起来了,说道:“这——”

  那人没等王尔烈说完,接着说道:“我问你,你当时可用八句诗相送一个贼人出走,并让他小心狗,别踩坏兰花盆?”

  王尔烈全明白了,说道:“你——”

  “我就是那个贼人啊。如今在这里当了占山响马。当年,你有恩于我,我岂能相忘。常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在此,受我一拜。”

  那人说着,便跪倒在地。

  拜见后,那人要留王尔烈等上山用餐,以为孝敬。王尔烈道:“不必打扰了,期限急迫,赶路要紧。”

  那人听了,也不强行挽留,说道:“我是强人,你是官人,自古两路。也罢,你们走吧,也免有嫌。不过,前面山寨还有强人,唯恐你等不便,我等前往,送上一程,也免得生出误解。”

  说着,那人便带领众弟兄列队相送。

  在行走途中,王尔烈向那人问道:“就凭你等这样重义,料你也是好家儿女。当今世上要干的事情很多,你为何偏做这个?”

  那人有些愧色,说道:“一言难尽。只缘家贫,当地官员又欺压百姓,使我等难以生存,不得不如此。自知入上此道后,朝夕难保,但也只好走下去,过一天算一天了。”

  “那么,你还想有个收敛结果否?”

  那人欢快起来,说道:“常言,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谁不想图个好!”

  “好。既然这样,我给你指一条明路。”

  王尔烈说罢,让车停住,取出笔墨纸砚,当即给奉天将军修书一封,然后交给那个强人,让他带上,前去受降。

  那人尚有些顾虑。

  王尔烈说道;

  “你自管去吧,他看过我的信后,是会好好安排你的。不过,你一定要回心转意。从今后,开始效力朝廷。”

  那人听了,只是千恩万谢。

  果然,那人投奔奉天将军后,看过王尔烈信,便将其及同伙收留,成为清军中的一个小股,防御辽阳州城。

  事后,有人知道这事后,还为王尔烈送了这样一副对联:

  大学士,无知俚俗,能释邪路;
  小蟊贼,未识孔孟,亦归正途。

  王尔烈与赵茹倩进京不久,孙昭与赵茹倓也到京城。他们都住在北京琉璃厂附近的虎坊桥,相依为伴,倒也快活。

  王尔烈与孙昭同在翰林院供职。

  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即壬辰年正月庚子日,乾隆帝于南郊斋宫斋宿,当即发布《命中外搜辑古今群书》诏书,谕:

  朕稽右文,聿资治理几余典学,日有孜孜。因思策府缥缃,载籍极博。其钜者羽翼经训,垂范方来,固足称千秋法鉴。即在识小之徒,专门撰述。细及名扬象数,兼综案贯,各自成家。亦莫不有所发明,可为游艺养心之一助。是以御极之初,即诏中外搜访遗书,并命儒臣,校勘十三经、二十一史。编布黌宫嘉惠后学,复开馆纂修纲目三编,通鉴辑览及三通诸书。凡艺林承学之士,所当户诵家弦者,既已荟萃略备。第念读书,固在得其要领,而多识前言往行以蓄其德。唯收罗益广,则研讨愈精。极方策之大观,引用诸编,率属因类取裁。势不能悉载全文,使阅者沿流溯源,一一征其来处。今内府藏书插架,不为不富。然古往今来著作之手,无虑数千百家。或逸在名山,未登柱史,正宜及时采集,汇送京师,以彰千古同文之盛。其令直省督抚,会同学政等,通饬所属,加意购访。除坊肆所售举业时文,及民间无用之族谱、尺牍、屏幛、寿言等类。又其人本无实学,不过嫁名驰骛,编刻酬唱诗文。琐碎无当者,均无庸采取外,其历代流传旧书,内有阐明性学治法,关系世道人心者,自当首选购置。至若发挥传注,改核典章。旁暨九流百家之言,有禅实用者,亦应备为甄择。又如历代名人,汨本朝士林宿望,向有诗文专集。及近时沉潜经史,原本风雅,如顾拣高、陈祖范、任启远、沈德潜辈。亦各著成编,并非剿说厄言可比,均应概行查明。在坊肆者,或量为给价。家藏者或官为装印,其有未经镌刻,只系妙本存留者,不妨缮录副本,仍将原书给还。并严饬所属,一切善为经理。毋使吏骨藉端滋扰。但各省收辑之书,卷帙必多,若不加之鉴别,悉令呈送,俋复皆所不免。著该督抚等,先将各书叙列目录,注系某朝某人所著,书中要旨何在,简明开载,具摺奏闻。候汇齐后,令廷臣检核有堪备阅者,再开单行知取进。庶几副在石渠,用雠谁乙览。从此四库七略。益昭美备,称朕意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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