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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这时,月亮斜了过来,将两个人的影子印在地上,随即又叠合起来,成了一个。

  王尔烈望着那叠合的人影,说道:“咱俩要结成夫妇,就像这影子,两人变成一个人了。”

  “那样,就是我影子中有你,你影子中有我。”

  “那样,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王尔烈说着,就又要张臂去搂陈月琴。

  陈月琴道:“先别那样,咱还是联句吧。”

  “你说是对对联吧。”

  “不,联句。”

  “那还不都是一回事。”

  “不是。联句就是联句。联句能随便些。要对联,俺就对不过你了。”

  “看你说的。那好,就由你。”

  “那么联啥呢?”

  “你不是说个‘豆腐’的头吗!”

  “还是‘豆腐’,好,就这样。我开始说上句了。”

  说着,王尔烈与陈月琴二人,一人一句地联起句来:“豆腐;”

  “卤水。”

  “卤水点豆腐;”

  “豆腐泡卤水。”

  “卤水点豆腐,豆腐嫩;”

  “豆腐泡卤水,卤水香。”

  “卤水点豆腐,豆腐嫩,越嫩越点;”

  “豆腐泡卤水,卤水香,越香越泡。”

  “这样,你变成一块豆腐;”

  “那样,我变成一块豆腐。”

  “再将你的豆腐打碎;”

  “再将我的豆腐打碎。”

  “豆腐打碎,合在一起;”

  “豆腐打碎,拌在一块。”

  “然后,再做成豆腐;”

  “然后,再合成豆腐。”

  “于是,你的豆腐中有我;”

  “于是,我的豆腐中有你。”

  “如此,二人便合成了一双;”

  “如此,二人便配成了一对。”

  “你中有我;”

  “我中有你。”

  “你就是我;”

  “我就是你。”

  “你你;”

  “我我。”

  “你;”

  “我。”

  “卿卿我我;”

  “我我卿卿。”

  说着,王尔烈猛地扑向陈月琴。

  说着,陈月琴猛地扑向王尔烈。

  两个人就要抱在一起了。

  两个影子就要合在一起了。

  蓦地,陈月琴放松了双手,停止了扑奔。

  王尔烈发现了陈月琴的这个情态,问道:“咋的了?”

  陈月琴未有出声。

  王尔烈上前,用手一趟陈月琴脸,见有些潮湿。再看,那脸在月光下闪闪着晶晶泪珠。于是,他惊异地问道:“怎么,你哭了?”

  “我怕。”

  “怕什么?”

  陈月琴不肯说出。

  王尔烈继续追问。

  “我只怕咱俩到不了一起。”

  “怎么说?”

  “我是个乡间小女,你是个名门少爷,恐怕是有些不相配啊。”

  “啥相配不相配,只要我不嫌就行。”

  说着,尔烈将月琴的双手捧在手里,那样子就像捧颗桃……

  没想,后来这事还真打月琴的话上来了。由于王府老夫人崔云鹤,以为不是门当户对,不同意这门婚事,竟又耽搁上数年,险些演成终主的悲剧。

  3.厚重乡里

  王尔烈随着年龄增长,确实变得沉稳起来。但是,由于他年轻气盛,才智过人,也不时地弄出一些风雅事来。

  这年,时近端午。一日,王尔烈清晨起来,到屋外去读书,怕晨露过重,晓风犹凉,便随手披上了一件冬天常用的棉褂子;他又觉得暑光过烈,有些晃眼睛,就又顶上一顶家人夏日下田戴的秫秸草帽。其实,别看他是个风流倜傥,素有“神童”之称的才子,平时穿戴却不介意,不修边幅。即使在公众场合,在大厅广众之中,在众目睽睽之下,有时他也是我行我素。平时他有一句俗话,叫做“包子好吃不在褶上”,认为人有真本事就行,其他都是虚的。事实上,确也如此。世态之上,花红柳绿的东西。皆是一些摆设而已,有哪几个是真有实在意义的!人口常言“身外之物”,也难脱离这方面意思的。

  事情也算凑巧。这会儿,正当王尔烈在院墙外大道边摇头晃脑地读书,只读得津津有味时,一个起早赶路的货郎来到了身边。这个货郎也许是有些累了。见王尔烈站在这里读书,便也将货担放下,与王尔烈搭讪起来。可是,当他一眼看到王尔烈的装束,见他穿着冬日的棉衣,戴着夏日的凉帽,颇有些不伦不类,于是便说了句:“穿冬衣,戴夏帽,胡度春秋。”

  王尔烈一听,见他操一口南方口音,却到北地行商,于是脱口答道:“居南城,来北地,混帐东西。”

  那行商听了,觉得这话碰耳朵。但心里却很服气,认为这小童确不一般。于是,他很想再试一试他的天分。

  偏巧,前面地边的毛道头上横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此路不通”四字。

  那行商看了,指着那木牌上的字,问道:“小童,你可认识?”

  “认识。”

  “认识几个?”

  “三个。”

  “哪三个?”

  “后三个。”

  “前面的那个呢?”

  “不认识。”

  “你读过《论语》吗?”

  “上下《论语》都读过。”

  “那么,怎能不认识呢?这字在《论语》上多处出现。”

  说话间,正好有学塾先生带着几个学子走了来。

  那行商将这事当学塾先生和学子说了。

  那些学子闻声,也都开了口。有的说《论语》上有八九十来个“此”字,有的说《论语》上有十六七个“此”字。更有一个学子说得很肯定,说有十九个“此”字,不多不少。

  王尔烈听了后,说道:“你说有十九个,那不是‘此’字,而是‘斯’字。”正好有一个学子身上带着《论语》,当场打开,细一数来,果然见没有一个“此”字,而是有十九个“斯”字。

  那位学塾先生见了,这才开口道:“这位小童说对了。《论语》中确实是只有‘斯’字,没有“此”字。为什么呢?原来,在古汉语中,‘斯’即当“此”字讲。”

  那位行商听了老先生的话,自觉读书不细,有些惭愧。那些学子,也有些面红耳赤,一时无语。

  王尔烈见势,随口占出一联,道:

  考论语,论语不熟,怎好论语;
  答此斯,此斯尚疏,如何此斯。

  大家明知遭讥讽,也只好听着了。

  这日正午,天头燥热。王尔烈的邻居田家粮行的两个掌柜的,嫌在屋里闷得慌,便泡上茶,来到门前的大榆树下纳凉。

  偏巧,这时候有两只饿了的公鸡在地上争豆粒。而有两只老鼠,乘机蹲上了附近粮仓上的房梁,在吃惊地望着公鸡打架。而那两个粮商,却在盯盯地望斗架的公鸡,饶有兴致。

  他们的这种情势,被在这附近读书的王尔烈看到了。他想到周围老百姓的反映,都说这俩粮商重利盘剥穷人,为富不仁;又见到他俩品茶时的那副奸相,便想用话讽刺他俩一下。但是,又一时地找不到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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