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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出国之日

  1904年6月28日,北京是个晴朗的日子,蔚蓝的天空,清风吹拂着人们的衣服,认人感到凉爽舒适。繁子带着四个孩子,还有女佣阿波、老女佣阿宾到了永定门的车站,永定门相当于日本东京的新桥站。这次回国,因比丈夫宇之吉先期出发,所以让教习高桥勇特意来到中国迎接,然后再一起返回,路上自然得到了许多照顾。宇之吉带着秘书田中和其他几个人要送家族到天津的塘沽站,所以一起乘上了火车。

  秋瑾已早早地上了车在车内的座席上坐着了。今天她没着男装,穿上了淡蓝色的很素雅的衣服,戴了帽子把短发遮了起来,怀着抱着一个包袱。丈夫子芳牵着两个孩子的手站在她座席的前面,身后老女佣恭候着。他们将和秋瑾在这个车站就分别。

  两个孩子中,才3岁的女儿灿芝长得和秋瑾很像,繁子看着她和母亲一样的细长而又明亮的眼睛以及白嫩的脸蛋,心想这孩子真漂亮。灿芝穿的是红布衫,脚上穿着布鞋。另一个男孩不是秋瑾的儿子沅德,而好像是邻居家的孩子,拖个根短辫子穿件青背心,调皮地摇晃着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子芳面带几分忧郁,辫发被风吹乱了自己好像也没觉察到。不光如此,他也没忘了作为丈夫的面子,对着马上要出发上路的妻子嘱咐道,路上一定多加小心呀、到了那边后马上来信呀等等,反复地说着临别之际的叮嘱话。女儿灿芝像是被不安的预感笼罩着,一脸悲哀的表情直盯着自己无情地将要离去的母亲。秋瑾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不断地点着头而已。但当她拉住灿芝的小手时,却忍不住背过脸去,两行泪水潸然而下。繁子因对局势变化的不测而心情极其不安,但自己和丈夫孩子只是短暂的分离,把自己和秋瑾相比,她对秋瑾的处境除同情外,也对其意志的坚强产生了敬佩之心。

  汽笛长鸣,列车渐渐地滑出了站台,繁子拉着秋瑾的手站在车窗前。已经从车上走下站台的子芳抱着男孩,老女佣抱着灿芝,孩子们使劲地挥动着小手。对着这伤心的别离场面,繁子和宇之吉情不自禁地两眼噙满泪花,伫立着在窗前凝望着他们渐渐远去变小的身影。

  车到天津,又上来了好多繁子他们熟人的夫人和孩子,车厢里顿时热闹了不少。到了塘沽正是下午下一时,一行人赶到码头,在港口的候船室里暂作休息。

  塘沽在天津之东约45公里,面向渤海湾,是离北京最近的港口。现在塘沽港已是新建的港口,轮船都能直接靠岸,但当时的商船却只能停泊在远离海岸的海面上,乘客上船必须得从象运河一样的小码头乘汽艇驳船靠近登船。宇之吉把繁子她们送到了汽艇驳船的上船处,看着她们登上了驳船离了岸,才和秘书田中等回北京去。登上汽艇的大都是妇女和孩子,男乘客仅五六名。平时正常情况下,汽艇的驳运时间用不了一小时,但那天海上却突然刮起了大风,波涛翻滚,大浪冲击着汽艇,大部分的乘客都开始晕船了,孩子们不断的呻吟起来,繁子也感到了激烈的头痛。年老的妇女们一个个像死了般地倒在船上,当母亲的尽管自己的脸色已发青难看到惨不忍睹的地步了,但还是竭尽全力护卫着自己的孩子们。高桥急忙跑过来想护持繁子等人,但秋瑾却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似地正护持着繁子。她把繁子的背紧紧地抱贴在自己胸前,随着船体激烈的摇晃,用自己的身体为繁子化解晃动而取得平衡。

  “我出生在福建厦门,经常乘船在这种波涛翻滚的海面上来往的。”

  秋瑾这样说道。没风浪的话,一小时也用不着就能到达,但今天逆风却花了三个小时以上,好不容易汽艇终于靠近了客船。但这艘船却没有登船的舷梯,上船必须爬绳梯。女子和孩子们都先绑上安全带,一边往上爬,一边上面的人把她们往上拉;幼儿由船员抱着往上登爬。另外还有专为老人以及贵妇人准备的带子。用安全带吊着往上爬的样子看上去十分不舒服,所以繁子还是自己使劲地抓紧了绳梯往上爬。在繁子之前秋瑾已经很轻松地爬了上去,高桥在繁子身后支撑着她推着她向上登爬。

  这艘轮船叫独立丸,是大阪商船公司从德国租借来的一条客货两用船。因日俄战争,日本的商船以及其他几乎所有的船只都被政府征借作军用,运送客人的船只全都没有了,就从德国租借客货两用船,这种情况后来一直继续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初期。因船是德国的,所以这条船的船长也是德国人,然而事务长、事务员等均是日本人。由于丈夫宇之吉事先已作了安排,故繁子和孩子们被特别照顾住进了船长室,房间又宽敞又干净。一般的妇女和孩子都住在下层的货物舱里。高桥教习和其他家族被安排在上层的事务员舱室里。秋瑾被安排住在离繁子住的船长室不太远的一个小舱室里,又狭又暗,但这也因为是与繁子同行,所以船长特意作了照顾。在船上秋瑾经常跑到繁子的住房来聊天,这之前的日语学习显示了效果:她也能说很多日本话了。

  因船舱太狭小,所以乘客也没有那么多。和繁子认识的女乘客是从天津乘上车的那两三个人,另外的乘客是保定一所学校的教习夫人和她的孩子们,还有那位夫人的约二十二三岁的妹妹。这位夫人眼角向上挑着,目光中有一种像是被什么笼罩着的胆怯的神情,她的妹妹更像是对这个世界已完全绝望了似地一直垂着脑袋,两人的神情都是那么无可救药般的灰暗阴沉。6月末的黄海海面风急浪高,轮船摇晃得很厉害。繁子为了保全体力,在船上几乎没什么活动,只是到食堂去吃饭时走动一下。秋瑾却和平时没什么两样,频繁地到处走动,时而到繁子的房间聊天,时而看看书等。

  没多久,秋瑾在食堂吃饭时就和那位保定的夫人姐妹混熟了,时而用中国话进行着交流。

  保定人说的是河北方言,而秋瑾操的是浙江方言,话语不通时就用手比划着进行沟通。繁子从旁边看着她们连说带比划的样子觉得非常滑稽,忍不住笑出了声。一次秋瑾从食堂吃饭回来后对繁子说:

  “那几位保定人中我不喜欢那姐姐。而那位妹妹看上去非常的可怜,你看她那哀愁可怜的脸!刚才我在甲板上和那妹妹坐着一起眺望着远空、看着大海的波涛,正在我们谈话谈到最高兴时,那个姐姐突然跑来一边怒声骂着,一边拖着妹妹就走了。她干吗要那样骂骂咧咧的,原因我不知道,但猜想或许是我对她妹妹说的有关目前中国社会现状的那些话让她不中意不高兴了吧。”

  “嗯,看来那对姐妹关系不和吧。”

  繁子随声附和道,这时秋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微笑着对繁子说:

  “对了,船上那位长得黑黑的,个子不高的事务长,求我帮他写点什么呢。但您也知道,我的字写得很丑,要被人笑话的。您代我回绝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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