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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惚中乾隆还以为是皇后来到,忙转身把她拥入怀中,待感到异样,细细一看是傅夫人,急忙把她推开,道:“你……你……快走开。”

  傅夫人也是挚着于情感的人,见皇上深爱自己,因为不能与自己长期厮守而痛苦到如此地步,她怎能离开?于是说道:“皇上,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皇上要千万珍重,别伤了自己身体。”

  刚在这时,船上站着另一个女人——富察氏,这几句话,被她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皇后听福安说皇上对她愧疚已极,借酒浇愁,亦哭亦笑,向月神祈祷保佑皇后康复,于是皇后想:“皇上对我还是没有忘记旧情。借酒浇愁,定会伤了身子,不为我自己为了社稷国家,也应去劝他一劝。”谁知来到乾隆船中,竟看到乾隆拥着嫂嫂并和她说着情话活儿,顿时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只觉眼前一黑,“扑通”一声一头栽倒,恰恰这一栽竟然摔进河里。太监们大惊,福安急忙跳进河里,忙将皇后抱起,跟着又有几个跳下来把皇后救上船,忙唤太医。

  乾隆闻讯,如五雷轰顶,酒意早化为一身冷汗。

  半天,皇后苏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是皇上的泪眼,心里恼恨异常,竟把脸别在一边。一会儿,皇太后赶来探视,皇后深情地望着太后道:“母后保重,若我死去,给我‘孝贤’二字。”说罢闭上双眼。

  皇后薨逝,乾隆帝泪如雨下,太后更是悲恸,令皇帝先回北京,自己与庄亲王允禄、和亲王弘昼缓程回去。乾隆帝遵从母训,带回大行皇后梓宫,兼程回京。到京后,命允礽等总理丧事,奉安皇后梓宫于长寿宫,诸王大臣照例哭临,宫中妃嫔及福晋、命妇,统为皇后服丧。

  傅夫人是皇后亲嫂子,自然格外尽礼。但是在她和乾隆几次目光相接之后,她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此结束了。但是傅夫人那颗火热的心却没有因为皇后的死而冷却下来,反而变得更加狂热,因为她的腹内已有了乾隆种下的龙种。

  傅夫人日日伴灵,这一天夜里,她终于找到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机会,说道:“皇上对皇后情深意重,这,贱妾是知道的;但人死不能复生,今后生活的道路还很长很长,皇上应节哀珍重自己才是。”

  “是我害了她,我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乾隆帝痛苦地说。

  “皇上不要过于自责,皇后的仁孝天下无人可比,可皇上对她的恩情也可比泰山沧海。皇上总不能一辈子只守住一个女人吧。”

  “我的心中只有一个女人。”

  傅夫人流下清泪,硬咽道:“皇上过去和贱妾说的话,贱妾至死都不会忘记。现在皇上的心里,难道就一点也没有贱妾了?”

  乾隆望着傅夫人,见她一身素服,又哀哀而泣,更显美丽动人,心中不由一动,但随即又深责自己:皇后刚亡,竟然又动心于另一个女人!真……鄙,于是说道:“现在是罗敷有夫,我们就此了结吧。”

  傅夫人泣道:“皇上心里纵然没有我,难道就不疼爱自己的骨肉?”

  乾隆一怔,不禁警觉起来,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皇上,我的腹中已结下你的种子。”

  乾隆浑身颤栗,震惊之余,说道:“此事万万要瞒着傅恒。”

  “他很长时间不在京城,前次召我们东巡,他才从前方回来,可是……皇上,真的,我自从和皇上亲近,从来就没有与他同房。此事如何是好?”

  “你快快回去,快快回去,”乾隆道:“一定不要让他起疑心。”

  “实际上他早已起了疑心。”

  “只是这孩子的事,一定要瞒过他。你明日立刻回府,与他同房。”

  “贱妾以后还能不能见到皇上?”

  傅夫人见乾隆沉默许久,并不说话,于是泣道:“只望皇上日后好好看待这个孩儿。”说罢已泣不成声。

  乾隆道:“我一定会对得起傅家。”

  八个月后,傅夫人产下一子,到了满月,傅夫人把孩儿抱进宫去,求皇上赏个名字,乾隆望着傅夫人,再看看这个酷肖自己的娃娃,喜不自禁,于是给他起名叫“福康安”,说道:“人的一生,若占尽这三个字,也就是最完美的一生了。”傅夫人道:“谢谢皇上挂怀。”

  乾隆帝望着掌中的婴儿,不觉又悲从中来。他不由地想起富察氏,想起富察氏所生的两个儿子永琏和永琮。多年来,他执意立嫡子为皇太子,不料皇后所生的两个儿子都已死去。乾隆帝的内心,正如福安所说,他虽然认为失去二子是上天和祖上对他的惩罚,可事实上仍想立嫡,如今皇七子夭折一年多,富察氏也崩逝近一年,立嫡的念头彻底绝望了。想到这里,乾隆帝的眼中满含着泪花。

  傅夫人见乾隆脸上复杂的表情和目中噙着的泪花,一股热流涌遍全身:皇上的心里还是有我哇,他的心里满装着他怀抱中的儿子啊,只是我已是有夫之妇,况又是皇后的嫂嫂,皇上虽钟情于我,疼爱他的儿子,但又奈之何!

  乾隆送走频频回望的傅夫人,送走他的儿子,心里又想起立太子的事来,想着想着,一种浑浊的暗流搅扰了他的内心。他想起康熙帝在康熙四十七年七月第一次废太子时,把太子幽禁在威安宫;太子被幽禁后,皇长子胤祖禔和八阿哥胤禩不是蠢蠢欲动互相谋害皇长子而欲自立吗?他又不由想起雍正年间那场皇室内部手足相残,“血滴子”横行的事。如今,皇储位虚,我的儿子们难道就不蠢蠢欲动?我难道能让那历史上的一幕幕,历史上的那刀光血影在我朝的宫中重演?如今大阿哥开办璜永已二十二岁,三阿哥永璋也已十五岁,难道心中就不窥想神器?

  大阿哥永璜很清楚,他的母亲虽也姓富察氏,却又怎能比得上皇后富察氏?他深知母亲作为庶妃的地位卑微,因此绝没有心存神器的意思,处事做人也格外小心恭谨。他又是天生忠厚老实的人,身为皇长子,对自己要求特别严格,处处为兄弟们做着表率。实在的因为他是皇长子,又为乾隆生下皇长孙,所以特别惹太后和皇上的喜爱。虽然如此,他从来都把做皇太子当成是他的非份之想,也没有任何越轨的行为,父皇现在却经常旁敲侧击,寻衅找碴儿,颠倒黑白,责骂于他,他实在想不通,终日忧惧郁闷。

  不久,大阿哥一病不起,形容渐渐地憔悴枯槁,竟至无药可治。弥留之际,乾隆来到永璜的病榻前道:“儿啊!是父皇错怪了你,冤枉了你,你不能往心里去——那也是父皇太爱你们而怕你们兄弟之间互相残杀的缘故啊!”永璜微笑道:“父皇,儿明白你老人家的意思,是儿无福短寿,命该如此,只是儿不能送父皇了,儿不能送父皇了……”话没说完,撒手而别了这世上的一切。

  发引那天,皇帝手抚灵枢,心如刀绞,父亲为儿子送葬,已为人间惨事,更那堪人将老而丧长子,而况长子又是含冤郁闷忧惧而疾,无药可治而早逝。乾隆泪往心里流:自己实为催命鬼。乾隆痛惜、悔恨,良心受煎熬着,望着渐渐远去的柜车,老泪纵横,沉痛地低吟着哀悼长子的挽歌:

  灵施悠扬发引行,举循人似太无情。
  早知今日吾丧汝,严训何须望汝成?
  三年未满失三男,况汝成了书史耽。
  且说在人犹致叹,无端从已实可堪。
  书斋近隔一溪横,长查芸窗占毕声。
  痛绝春风廞马去,真成今日送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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