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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刘秉璋不解此话,忙把眼晴望着彭徐二人,彭玉麟便将他和曾国荃、徐春荣三个,曾在江南大营之中,提过此事,细细的告知刘秉璋听了。

  刘秉璋听完,朝着徐春荣很满意的一笑道:“杏林,我就委你再兼发审局的总办如何?”

  徐春荣未及答话,彭玉麟却笑着接口道:“杏翁已当奏派差使,怎么好去干此府班事情,要末马上给他署理臬司。”徐春荣也笑着道:“彭大人,你可不必再保举我了,我对于这个营务处的差使,还忙不过来呢,还是请你快快宣布欧阳发仞的案子吧。”

  彭玉麟听了,方始说道:“我对于严磨生的案子,无日不在心上。现在既任巡阅之职,我就专来办理此案。我还是大前天秘密到此的,一府两县,也是我去传见他们的,我因此地官场,大家都在疑心严磨生是凶犯,不可不细心审问。我先在县衙门里审了一堂,各犯仍旧一无招认。我等退堂之后,忽然想出一个计策,暗命差役,去到监里,各人互相谈说此案,有意要使各犯听见。”

  刘秉璋忙问:“究是那些说话。”

  彭玉麟道:“我命差役说,彭大人审问不出此案,心中十分焦急,拟在今天晚上,将案中人犯,一齐押到城隍菩萨面前,让城隍老爷前去审问。

  “哪知那个欧阳发仞不待听毕,便去插嘴对差役说道:‘城隍菩萨,只能审鬼,怎会审人。这位彭大人,真正是想入非非了。’

  “差役即答欧阳发仞道:‘彭大人本有包龙图转世的声名,况且每次审理无头案件,没有一次不审明白的,阳间官府个个怕他,所以阴间官府,也极敬他,只要彭大人用封牒文去给城隍菩萨,城隍菩萨一定能够照办。’“别个人犯听了此话,并未怎样。只有欧阳发仞听了,顿形不安起来。我经差役告知于我,心里已经明白一半。”

  彭玉麟说到这句,又望了徐春荣一眼道:“还有杏翁从前的那句先入之言,更加有了把握,我就在那天晚上,真的去城隍庙里,假扮城隍模样,那些判官鬼役,也是差役假扮,经我这位假城隍一审,不待动刑,欧阳发仞,竟是一口承招。

  “原来欧阳发仞,自从眼见那个汪同兴给与福来、福得二子吃饭之后,二子走出,他即跟踪追上,骗二子道:‘我与你们老子,本是熟人,你们不必害怕。今天且随我,回家住一宵,明天一早,我送你们回去就是。’当时二子听说,自然喜出望外,便同欧阳发仞到家,欧阳发仞却不将二子领入内室,仅将二子匿于屋外草房,所以二子曾经到过欧阳发仞家中,连欧阳发仞的妻子都不知道。

  “第二天,已是二十八了,欧阳发仞,即命二子随他走路,及至陈公坂地方,离开二子所住的东门湖已近,福来看出路径,知已离家不远,便上一座土山一望,东门湖村落,即在眼前,赶忙下山,拟率福得自行回家;欧阳发仞如何肯放。福来到底大了几岁,便去质问欧阳发仞道:‘欧阳伯伯,你不教我们回家,究欲教我们何往?’欧阳发仞嘴上不答,手上已去强拉福来,福来便骂欧阳发仞为老猪狗:欧阳发仞先向福来头上打了几下,次又用手叉福来喉管;初意不过威吓福来,尚无死他之心,不料福来竟被欧阳发仞一叉而死。福得在旁,哭着指指欧阳发仞道:‘你叉死我哥哥,我认得你的。’欧阳发仞至此,只好一不做二不休起来,立即飞起一脚,又将福得踢破肾囊而死。欧阳发仞既已害死二子,有意不取钱米二袋,以免人的疑心。”

  彭玉麟一直说到此地,忽向刘秉璋一笑道:“我已将这案子审问明白,凶犯仍押监中,特此前来通知你们一声,你们师生如何谢我。”

  刘秉璋慌忙向彭玉麟拱拱手,一面道谢,一面说着笑话道:“雪翁,你真是一位包龙图转世。我就奏上一本,请你去做刑部大堂如何?”

  彭玉麟正待答话,忽见臬司寻上阁来,见他在此,行礼之后,始禀知刘秉璋道:“回大帅的话,司里已将沈可发拿到。”刘秉璋听了一喜,忙对彭玉麟说道:“此地浮梁地方,有个名叫沈可发的坏蛋,专事私刻关防,伪造功牌,冒称曾任曾侯爷大营总文案,被骗的脏款,竟达二十余万,兄弟到任之后,告发他的人数,多至三百余人。不知怎样一来,被他闻风逃走,现在既已拿获,请问雪翁怎样办理?”

  彭玉麟道:“应按军法办理,可先正法,再行移知大部。”

  刘秉璋即命徐春荣、臬司二人前去办理。彭玉麟也就别了刘秉璋,即日离开南昌。

  徐春荣和臬司二人办了沈可发之事,徐春荣上院销差的时候,刘秉璋忙将一道上谕,交给徐春荣去看道:“两宫已命左季高制军,去办捻匪白彦虎,回逆白翟的事情了,有旨命各省督抚协助军饷,你瞧怎样办法?”徐春荣听说不禁一愕。正是:

  名臣北奏言虽假
  大将西征事却真

  不知徐春荣所惊何事,且阅下文。

  第六六回 北阙沐皇恩详陈奏牍 西征谈战略尽在家书

  刘秉璋瞧见徐春荣似有惊愕之色,急问道:“杏林素能镇定,此刻何故这般样子。”

  徐春荣道:“左季帅既然奉旨调督陕甘,去剿捻回等匪,如此大事,何以没有去和曾涤帅商酌一下;至于各省协饷一层,倒还在次。”

  刘秉璋不解道:“左季帅荡平浙省,也是中兴名臣之一。杏林说他未曾去与曾涤帅商量一下,难道他的军事之学,真的不如涤帅不成?”

  徐春荣尚未答话,先把四面一望,见没什么外人,方始说道:“季帅的军事之学,并不亚于涤帅。涤帅自从主持军事以来,抱定稳打稳战,步步脚踏实地行事,虽然稍嫌迂缓,收功较迟。现已平定大局。做总帅的不比别路将帅。中枢倘有挫折,关乎全局,门生佩服他的长处,正是老成持重,得以总揽全军。季帅的军事主见,注重急进,稍觉近于偏锋,胜则见功较速,负则或至一败涂地,不可收拾。现在甘肃一带的匪众,也很猖獗,万里行军,从援不能骤至,正合得着涤帅的那个稳字,方能万无一失。门生是防季帅,倘若果有一点骄气,那就不妥。所以望他去和涤帅斟酌而行。”

  刘秉璋听了方始失讶道:“照杏林的议论,不是季帅此行有些危险了么?”

  徐春荣微摇其头的答道:“这倒不然。门生一则因未研究甘省之事,方才的说话,不过悬揣而已;二则季帅的胆子极壮,胆壮者气必盛。他倒挟其荡平浙省的余威,一到甘省,竟能立奏肤功,也未可知。”

  刘秉璋听说,忽然想起一事,便对徐春荣笑着说道:“杏林方才的说话,乃是据理而论,却未知道季帅现与涤帅很有意见,既有意见,怎么再肯去和涤帅商酌。”刘秉璋说着,把手向着桌上一指道:“杏林快快替他卜上一卦,且看怎样。”

  徐春荣真的去到桌上,先焚上一炷香,然后虔虔诚诚的卜上一卦,一看爻辞,不禁大喜的对着刘秉璋说道:“季帅此行无碍矣。”

  刘秉璋忙看爻辞,只见写着是,公则称心,私未如意,恶兽可除,乳羊堕泪。

  刘秉璋看完,急问徐春荣道:“难道季帅自己竟有不幸不成。”徐春荣摇手道:“既有乳羊字样,或者关于他的下代,也说不定。”

  刘秉璋道:“家事纵不如意,究比国事为轻。”

  徐春荣也想起一件事情,把他双眉微蹙道:“门生在江南大营里的当口,曾九帅因闻季帅总在前后议论涤帅,便对门生说:‘季高从前曾被小人所诬,奉旨通缉归案交官文执办,后来多亏家兄和润芝等等替他斡旋,那桩钦案,倘若不是家兄力托肃顺,季高怎有今日?他现在因为已与家兄的功位相埒,居然旁若无人起来。家兄为人素持犯而不较之旨,我却极不为然。’曾九帅当时即命门生也替季帅卜上一卦,门生卜的是季帅的家运,那个爻辞之上,说得非常明白,他说季帅性情有些刚愎。曾九帅反而笑了起来道:‘季高的刚愎,连卦上都知道了,这倒有些好笑。’”

  刘秉璋道:“他的家运怎样。”

  徐春荣道:“卦上说季帅有古稀以外的寿数,又说他的长子孝威,少年即有不幸,四子孝同,将来可以做到三品。”①徐春荣还待再说,忽见刘秉璋的部将钱玉兴、万应墀两个参将,一齐进来,回禀公事,等得钱万二人公事回毕,刘秉璋又和他们谈起左宗棠奉旨调督陕甘,徐春荣替他卜卦等事。钱玉兴虽是一位武将,却通文墨,平时在那战阵之上,常将所得诗句,寄与徐春荣替他修改。此刻一见刘秉璋谈到卜卦之事,忙对徐春荣说道:“标下对于卜卦的事情,近来方才有些相信,大人②的这个文王课,恐怕中国没有第二个了。”

  万应墀笑问钱玉兴此话怎讲?

  钱玉兴道:“我有一次,要向陈玉成那里前去劫营,曾请我们大人替我卜上一卦。卦上说,我去劫营虽能取胜,必要受伤。”钱玉兴说到这里,便把他的靴尖一翘道:“现在我的右脚,带着一点小小残疾,这还不准极了么?”

  刘秉璋、万应墀两个听说,都把各人的舌头伸得老长的道:“这真准得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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