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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看看就要走近关羽的军队,费诗就下了车,手持一卷信纸,向迎来的关羽拱手施礼。

  费诗几年没与关羽谋面了,此刻乍见,仍觉关羽威仪不减当年。

  关羽迎接费诗进了城门,辟一馆雅舍为其居住。夜,关羽摆筵为费诗洗尘。

  主客兴会,其情渐浓,饮至酣处,费诗拿出刘备写的信给关羽,关羽就着红烛之光阅读。先前脸上还是微笑自若,当读至“孤封汝为前将军,张飞为右将军,马超为左将军,赵云为翊军将军,黄忠为后将军”之时,不禁捋起美髯,卧蚕眉紧锁。阅完,他向费诗问道:“费司马,汉中王封我为前将军,黄忠为后将军,这是为何?”

  因后将军是所有将军中地位最高的爵位,故关羽不服。

  费诗道:“黄忠在汉中屡立战功,宝刀不老,汉中王就封他为后将军了。”

  关羽怒道:“翼德是我结拜的兄弟,勇猛善战,他是令敌人丧胆的虎将;马孟起世代名将之后;赵子龙护幼主,功高劳苦,他们三位与我平起平坐,我无意见。黄忠是何许人,竟与我等同列?大丈夫终不与老兵为伍!”

  关羽说完,兀自发怒,不肯受印绶。

  费诗万万没有想到关羽会如此窄量,他素知关羽重义,一诺千金,现在听他口吻真是盛名难副。

  于是他笑着说:“将军为争爵位,竟不受印,实在辜负汉中王的期望。从前萧何、曹参与汉高祖一同举大旗反暴秦,得到高祖的重用,信任,地位极高。而韩信、陈平来降高祖,地位反高过他俩,未闻萧、曹以之怨恨过。何况将军与汉中王亲如骨肉,祸福与共,非外人所比。而汉中王要建立王业,难道只用属于自己同派别的亲信吗?我劝将军不要计较官位之高低,爵位之多少。我只是一介使者,衔命而来,你不接受印绶,我带回去复命而已,但将军这种粗率之举,可能让汉中王左右为难,请慎重地三思吧!”

  费诗言语有理中暗含讥讽,关羽有怒也不好发作,他听到如不接受印绶会使刘备左右为难时,就说:“好吧!多谢费司马剖解其中利害,关某愿意接印。”

  说完,来到费诗前。费诗把金印紫绶奉上,关羽双手举至眉间,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

  是夜,主客皆酒酣而退,各自安歇了。

  翌日,关羽的养子关平从他的包围樊城的营寨里归来,告诉近日的军情。

  关平向关羽说:“父亲,曹操的大将于禁、庞德率十几万大军来解樊城之围,据说离樊城只有一天的路程了。”

  关羽捋须一笑:“呵呵,曹营无将矣,派一老犬与关某决战。正好费司马来了,请他与我到前线去,亲睹我杀曹兵取樊城。”

  说罢,就令亲兵备好快马。关羽到费诗暂居馆中,邀他一同前去,留下靡芳守荆州城池。

  费诗与关羽一行骑马驰在去樊城的大道上,只两个时辰,就到了樊城外的营中。关羽与费诗视察了营中军情,再派流星探马侦察于禁大军的进程情况……

  深夜三更了,关羽帐中还燃着两支巨烛。明亮的灯光中,关羽正襟危坐书案后,他翻着《春秋》,神色平静而稳重。

  不一会,帐外不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关羽抬头望向帐外,两个探马已来到帐外。

  “启禀将军,于禁前锋已离樊城三十余里。”汗流浃背的探马简短地报告了军情后,喘息不停。

  关羽心中一惊:来得真快。随即他吩咐道:“你二人辛苦奔劳,想必已饿极,后营备有水酒,自去吃罢。”

  两探马退去,关羽唤养子关平道:“明日率一百精兵,去看于禁扎营何处。”

  天破晓后,关羽与关平率一队精兵,望于禁军来的方向迎去。

  于禁军于昨日夜晚全部赶到离樊城以北仅十里的地方驻扎下来。由于长途奔驰,大军已疲劳不堪,不敢乘夜冲击关羽驻扎在樊城外的几万大军,只派弓弩手把来援大军已到的信息射进樊城。曹仁得到信后,向守军宣布,樊城内的军民无不喜气洋洋,宛如过大年一样。

  关羽、关平登上樊城以北的一个高地视察于禁扎寨的地形。山峰上,关羽与一队负刀而立的军士沐浴着朝霞,阔大刀面闪耀着光芒。关羽把手搭在额上,挡住太阳的光线,俯瞰山下的地形。关羽看到了樊城北边一个阔大无水的山谷中,于禁的营帐一串连着一串,如同山麓下成片的蘑菇,像蚂蚁般的曹兵来来往往走动着,山谷里千百口灶正熬着稀粥,炊烟袅袅,一片繁忙景象。

  关羽问身边士兵道:“曹兵扎寨的地方叫什么名字?”

  其中一人答道:“罾口川。”

  关羽听罢,仰天长笑,笑声在空洞的山谷、深涧里回荡。笑够之后,他见众人皆以迷惑、好奇的眼光看着他,于是说道:“听说曹操曾派于禁训练水师,然而今天看他扎营布阵,才知他一点也不懂水性。于禁空有智名,但也老而愚钝了!”

  关平及众人依然不解其中深意,就又问是否有计可破曹军了。关羽意气风发而又挺神秘地说:“军机不可泄露!”说完就掉转马头,下山去了。

  于禁与曹仁取得联系后,派庞德去挑战关羽。关羽却闭寨不出,只令弓箭手怒射曹兵而已。一连几日,庞德不能取胜,反伤了不少士兵。而当庞德退兵罾口川后,关羽就令一部分军队夜间移营到樊城与川口之间,他的意图是想压住罾口川的士兵拔寨他移,这便于他日后的军事行动。

  八月中旬,天气恶劣起来,秋雨聚降,一连几日,均不停止。关羽令人从荆州拖来不计其数的小艇、船筏,准备水上作战的武器。

  当关羽为自己打造了一只坚固的小船后,试着在水中划行时,关平好奇地问他:

  “我们正与于禁在陆上对抗、冲杀,父亲却准备大量船只,不知何故?”

  关羽笑答道:“平儿可记得我平时给你讲的兵法?陆战,择其易守难攻之地而居;水战,定其风向水势而栖。今于禁驻军罾口川,空负水师统帅之名;他只会陆战而已,以为罾口川是易守难攻之处。”

  关平恍然一悟,话脱口而出:“父亲莫非采取水淹之计。”

  关羽自信地笑道:“正是水淹之计。罾口川距襄江之水不远,如掘开襄江,导水去罾川口,于禁便成瓮中之鱼鳖,我伸手可擒。最近几天秋雨连绵,襄江之水必然泛涨。我已派人堵住襄江的各个出口,待水蓄满之后,掘开堤岸,乘高就船,放水一淹,大功可成矣。”

  却说于禁驻军于川口,山洪泄来,少数营寨积满了雨水。他有些不安了,于是把庞德找来商议迁营之事,庞德到后,天已晚了。于禁忧愁地对他说:“我军仓促间驻扎于此,主要是峡谷两边是山鸟不至,猿猴不攀的峭壁,峡谷口又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有利地形。但没有想到这里地势低平,更没想到秋雨连绵,以致水灾困人。我长年训练水师,知这地形最易被敌人水攻。今日请将军来,是商议移营之事。”

  庞德说:“我几日向关羽搦战,他都闭寨不出;又听小兵说关羽这几天正在准备战筏,不知何故?”

  于禁听罢大吃一惊,道:“此言当真?”

  庞德认真地说道:“的确如此!”

  于禁立即吩咐庞德:“请将军即刻率军去襄江堤上观察水势动静,我们明日就移军高阜。”

  庞德衔命而去,于禁马上传令:“收拾行装,明日拂晓移营。”

  七支军队的将士们均忙了起来,于禁亲自督促,以免军士懈怠。

  深夜五更,庞德率的一队兵马在泥泞中艰难行走着,渐渐近了襄江,忽然,有士兵惊呼道:“洪水决堤了!”

  庞德借火把之光,果然看见两里之外的襄江缺了一个几百步宽的大口,洪水如一块巨大的瀑布,“隆隆”地向平川洼地怒卷而去。

  庞德临变不惊,下令道:“绕道火速登岸!”

  士兵们避开洪水的指向,迂回几里,到了襄江岸缺口处。

  掘堤坝的一千多关羽士兵未离开,还在继续挖堤,庞德冲上来一阵砍杀,一部分荆州兵乘上早就备好的快艇逃命,一部分或死于庞德士兵之手,或跌入洪水中。

  庞德占了堤坝,但没有麻袋装土堵堤,眼巴巴地看着千军万马似的洪水冲向远处的罾口川,庞德想回去援救于禁,无奈来路均是汪洋一片,哪里还有退路。

  天将破晓,忙碌了一夜的罾口川曹兵,刚刚歇下来想休息片刻,忽然,营门口的士兵惊呼连连:

  “洪水来啦!洪水来啦!”

  于禁与亲兵赶快奔出营帐,向营门翘首而望,“隆隆”的洪水如一座座小山,劈头盖脸涌了进来,川口峡口立刻积满了一丈多深的水,十几万大军顷刻之间冲得七零八乱,呼救的绝望声听之令人心碎。于禁在十几个亲兵的护卫下,爬上了一块离水面一尺多高的岩石,避这飞来水灾之祸。

  于禁看到挣扎水中的不习水性的军士心中痛如刀绞。一个时辰前,除少数士兵攀着战马和木头还活着外,十几万大军就消灭得干干净净了。洪水之灾没完,关羽的荆州军驾船使舟,开进了这罾口川。船上的荆州兵用长枪、尖刀、刺杀着侥幸浮在水面的曹兵。于禁见状,捶胸顿足,悲愤万状,仰天大叫:

  “魏王!于禁有负重托!十几万大军顷刻覆没,真是羞耻呵!我无颜苟活,只好以死请罪了!”

  于禁说完,拔出佩剑就想刎颈自杀。随从一个校尉死死拽住他的手,哭叫道:

  “将军不可自杀!将军还有悲悯之心的话,请向关羽投降,以拯救尚在水中挣扎的士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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