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云:“此辯聖王雖用樂,而治不在此。三者,謂堯舜及湯及武王也。”詒讓案:此篇所論蓋非樂之餘義。
程繁畢云:“太平御覽引作程子。”詒讓案:公孟篇亦作“程子”,蓋兼治儒墨之學者。問於子墨子曰:“夫子曰舊本無此三字,王云:“‘聖王’上當有‘夫子曰’三字,而今本脫之,則文義不明。下文‘今夫子曰:聖王不為樂’,是其證。”案:王說是也,今據增。‘聖王不為樂’。昔諸侯倦於聽治,息於鐘鼓之樂;鐘鼓謂金奏。士大夫倦於聽治,息於竽瑟之樂;周禮小胥云:“卿大夫判縣,士特縣。”曲禮云“大夫無故不徹縣,士無故不徹琴瑟”,孔穎達疏以為不命之士,若命士,則特縣。若然,士大夫之樂亦有鐘鼓。攷賈子新書審微篇云:“大夫直縣,士有琴瑟”,公羊隱五年何注引魯詩傳云:“大夫士曰琴瑟。”白虎通義禮樂篇云:“詩傳曰:大夫士琴瑟也。大夫士北面之臣,非專事子民,故但琴瑟而已。”曲禮疏引春秋說題辭,亦謂“樂無大夫士制”。此書義蓋與魯詩、春秋緯略同。農夫春耕夏耘,畢云:“說文云:‘□,除苗間穢也,□或字’,此省文。”秋斂冬藏,畢云“古只作‘臧’。”息於聆缶之樂。畢云 ‘聆’當為‘瓴’。‘聆缶’,太平御覽引作為‘吟謠’,是也。‘缶’是‘□’字之壞。”王云:“今本墨子作‘聆缶’者,‘聆’乃‘□’字之訛,‘□’即‘瓴’字也,但移瓦於左,移令於右耳。北堂書鈔樂部七缶下,鈔本太平御覽樂部三及二十二缶下引墨子,並作‘吟’缶’。‘吟’亦‘□’之訛。蓋墨子書‘瓴’字本作‘□’,故今本訛作‘聆’,諸類書訛作‘吟’,而缶字則皆不訛也。其刻本御覽作‘吟謠’者,後人不知‘吟’為‘□’之訛,遂改‘吟缶’為‘吟謠’耳。上文云:‘諸侯息於鐘鼓,上大夫息於竽瑟’,此云:‘農夫息於□缶’,鐘鼓,竽瑟、□缶皆樂器也。淮南精神篇‘叩盆拊瓴相和而歌’,盆即缶也。若吟謠則非樂器,不得言吟謠之樂矣。”案:王說是也。說文瓦部云:“瓴,□也,似缾者”。又缶部云:“缶,瓦器,所以盛酒漿,秦人鼓之以節歌。”詩陳風宛丘篇“坎其擊缶”,毛傳云:“盎謂之缶”,爾雅釋器同,郭注云:“盆也”史記李斯傳云:“擊甕叩,真秦之聲也。”瓴、甕同物,即缶之俗。今夫子曰:‘聖王不為樂’,此譬之猶馬駕而不稅,方言云:“稅,舍車也。趙、宋、陳、魏之閒謂之稅”,郭璞注云:“稅猶脫也。”畢云:“太平御覽作‘脫’,同。”弓張而不弛,無乃非有血氣者之所不能至邪?”俞云:“‘非’字衍文。”
子墨子曰:“昔者堯舜有茅茨者,畢云:“‘茅茨’舊作‘第期’,今據太平御覽改。”俞云:“茅茨土階,是言古明堂之儉,不得云且以為禮、且以為樂也。下文曰:‘周成王之治天下也,不若武王;武王之治天下也,不若成湯;成湯之治天下也,不若堯、舜。故其樂逾繁者,其治逾寡’,然則其說堯﹑舜,亦當以樂言,不當以宮室言也,疑後人不達第期之義,而臆改之,未可為據,仍當從原文,而闕其疑。”案:俞說非也。若第期專以樂言,則下文不當云且以為禮。畢校不誤。詩小雅甫田,鄭箋云:“茨,屋蓋也”,孔疏云:“墨子稱茅茨不翦,謂以茅覆屋。”且以為禮,且以為樂;湯放桀於大水,蘇云:“案列女傳云‘流於海,死於南巢之山’,尚書大傳云‘國君之國也,吾聞海外有人,與其屬五百人去’,與此言合。”環天下自立以為王,事成功立,無大後患,因先王之樂,又自作樂,命曰護,又脩九招;畢云:“‘脩’舊作‘循’,今以意改。已上十六字舊脫,今據太平御覽增。呂氏春秋云:‘湯命伊伊作為大護,歌晨露,脩九招、六列。’”案:道藏本雖亦有脫文,然尚有“自作樂命曰九招”七字,則未全脫也,畢說未審,風俗通義聲音篇云:“湯作護。護言救民也”,藝文類聚帝王部引春秋元命苞云:“湯之時民大樂其救於患害,故護者救也”,白虎通義禮樂篇云:“湯曰大護者,言湯承衰能護民之急也”,公羊隱五年,何注云:“殷曰大護,殷時民樂,大其護己也”,並與此同。周禮大司樂“護”作“濩”,漢書禮樂志同“護”,“濩”字亦通。九招,即書皋陶謨“簫韶九成”,舜樂也。史記夏本紀云:“禹興九招之樂”,呂氏春秋古樂篇云:“嚳作九招,舜令質修之。”山海經大荒西經云:“啟始歌九招”,周禮大司樂作“九□”。招、韶、□字並通。武王勝殷殺紂,環天下自立以為王,事成功立,無大後患,因先王之樂,又自作樂,命曰象;畢云;“呂氏春秋云:‘周公為三象’,乃成王之樂。此云象又是武王作,未詳。”案:毛詩周頌序云:“維清,奏象舞也”,鄭箋云:“象,用兵時刺伐之舞,武王制焉。”禮記文王世子“下管象”,鄭注云:“象,周武王伐紂之樂。”春秋繁露三代改制質文篇云:“文王作武樂,武王作象樂,周公作汋樂。”淮南子氾論訓云:“周武象。”高注云:“武王樂也。”白虎通義禮樂篇云:“周公曰酌,武王曰象者,象太平而作樂,示已太平也,合曰大武。”此皆以象為武王所作。畢專據呂覽古樂篇以疑此書,殊為失攷。周禮大司樂六樂有大武而無象,則大武自為周之正樂,象蓋舞之小者。周頌孔疏謂象舞象文王之事,大武象武王之事,大武之樂亦為象,傅合武、象為一,非也。左襄二十九年傳云“見舞象箾南籥者”,杜注云“象箾舞所執,文王之樂”,杜又以象為文王樂,史記吳世家集解引賈逵、詩周頌疏引服虔,說並同,蓋皆傳聞之異。周成王因先王之樂,又自作樂,命曰騶虞。王云:“御覽引作‘周成王因先王之樂,又自作樂,命曰騶吾’,是也。上文云:‘湯因先王之樂,又自作樂,命曰護。武王因先王之樂,又自作樂,命曰象’,即其證。今本脫去‘又自作樂’四字,則義不可通。困學紀聞所引已同。今本書傳中,‘騶虞’字多作‘騶吾’,故困學紀聞詩類引墨子尚作‘騶吾’,今作‘騶虞’者,後人依經典改之。”案:王說是也,今據增。鈔本御覽樂部三引此書,“
騶虞”又作“鄒吾”,字並通。詩召南有騶虞篇,蓋作於成王時,故墨子以為成王之樂。凡詩皆可入樂也。周禮大司樂“大射令奏騶虞”,鄭注云:“騶虞,樂章名。”周成王之治天下也,不若武王,武王之治天下也,不若成湯,成湯之治天下也,不若堯舜。故其樂逾繁者,其治逾寡。自此觀之,樂非所以治天下也。”
程繁曰:“子曰:‘聖王無樂’,此亦樂已,若之何其謂聖王無樂也?”
子墨子曰:“聖王之命也,命與令義同。蘇云:“此下有闕文誤字。”多寡之。此疑當作“多者寡之”。言凡物病其多者,則務寡之。食之利也,以知饑而食之者智也,因為無智矣。今聖有樂而少,此亦無也。”畢云:“言人所以生者,食之利,但必以知饑而食之,否則非智。今聖人雖用樂而少,此亦無違于聖人。‘無’下疑有脫字。”案:畢說非也。“因”,當作“固”,“今聖”下當有“王”字。此言食為人之利,然人饑知食,不足為智,若因饑知食而謂之為智,則所知甚淺,固為無智矣,以喻聖王雖作樂而少,猶之無樂也。末句“無”下似無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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