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命运使他重返沙场
当苏沃洛夫心灰意冷,甚至奏请陛下恩准他去修道院,想“以臣残年余生侍奉上帝”时,历史却为苏沃洛夫安排了一次新的、可能也是最艰巨的考验。
1799年2月6日,侍从武官托尔布欣带着保罗一世的御笔诏书驰抵康昌斯科耶:“亚历山大·瓦西里耶维奇伯爵,现收到维也纳宫廷的照会,他们切望您统帅他们在意大利的军队,朕之罗森贝格和格尔曼军团也向该国进军。据此种情况及目前欧洲之局势,朕以为必须以朕及其他人之名义建议您负起此一指挥重任。速来此,以便前往维也纳。”为缓解前段的僵局,保罗特附一封私人信件。沙皇解释说:“现在不是我们争议是非曲直的时候。有过错的人上帝会加以宽恕的。罗马皇帝要求您去指挥他的军队,并把奥地利和意大利的命运交托与您。我能做的事是对此表示同意,而您该做的事则是去拯救他们。请您不要失去争得荣誉的时间,快点来吧!朕将非常高兴见到您。”
年近七旬高龄的元帅,身上满是战争伤疤,可是接到御旨又看过沙皇亲笔信后无比激动。他为能重返沙场报效祖国而兴奋不已,立刻下决心遵旨远征。
苏沃洛夫从偏僻的康昌斯科耶到达彼得堡时,已经疲惫不堪,但精神饱满,坚信定能在意大利战场克敌制胜。而且,他在精神上已赢得了一个胜利——压下了沙皇的主张,保持了军队独特的俄罗斯风格。
“发挥您之所长,按自己的意志去指挥战争吧。”当元帅请求在部队中进行某些改革时,保罗一世是这样答复的。沙皇一再表示对苏沃洛夫抱有好感,主动授予他一枚圣约安·耶路撒冷大十字勋章。
当苏沃洛夫元帅出师远征的消息传开后,全国引起极大轰动,公众感到欢欣鼓舞。在街道上,人们成群结队地跟在元帅身后,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表达对他的敬仰。从前曾追随元帅打过赫赫胜仗的人纷纷从各地赶来,表示愿同他一道为国效劳。格尔曼远征军团的士兵们听到苏沃洛夫受命指挥他们,一个个欣喜若狂。
法军是一支组织严密,异常强大的部队。贪图功名的年轻将领们采取密集的步兵散兵线和纵队形式,使战术起了革命性的变化。法军士兵深谙使用冷兵器的技术。墨守线式战术成规的普鲁士人和奥地利人抱怨说,“在通常情况下”,本来是可以战胜法国人的,但他们总是像“一股狂澜”,“以一种可怕的力量”突破对方。总之,与法军交手,将是一场硬仗。驻意大利奥军总司令、26岁的奥兰斯基亲王死后,大家一致认为,只有苏沃洛夫才能抵挡住法国军队。
2. 元帅的恶作剧
不久前,法兰西波旁王朝末代国王还感到前景十分暗淡。普罗宛斯基公爵逃离法国之后,用他自己的话说,一直过着“冒险家的流浪生活”,经过长期颠沛流离之后,应保罗一世的邀请,在俄国定居。
1799年的来临使这位流亡者对美好未来的希望油然而生。在公爵的宫殿里也同整个米塔瓦市一样,纷纷传说声名显赫的苏沃洛夫元帅要从库尔兰首府经过的消息。
清晨,苏沃洛夫元帅的行辕里就来了一大群热望谒见他的人。时钟敲过8点,大厅的门开了,一个瘦小的人穿着衬衣出来,用仆人的声调说道:“元帅马上就出来!”说罢便走了进去。几乎同时此人又走了出来,这时他已身着绿色制服,衣缝处镶嵌着钻石,胸前挂着许多勋章。统帅如此迅速地穿好衣服,是为了驳斥那些说他已年老体衰、毫无用处的无稽之谈。
会见结束后,苏沃洛夫元帅在众多市民的簇拥下,穿过几条街道,参观了城市警卫部队的营区。在那里,当元帅看到给卫兵们送来了午饭,就同士兵们坐在一起,津津有味地吃了一顿稀饭。然后,他按照预定的时间前去会见法国王位的追求者。
在四方形的内宫中,由这位王位追求者的卫队组成的仪仗队已经在等候苏沃洛夫到来。公爵的全体随从人员齐集接见厅。他迎着元帅走上前来,暗暗注意到苏沃洛夫身体消瘦,个头矮小,一双蔚蓝色的眼睛炯炯有神,没戴假发,敞着制服。苏沃洛夫按照古老俄罗斯风俗,首先一拜到地,然后吻了公爵的手和衣服下摆,普罗宛斯基微微躬身致意。
“得见俄罗斯首屈一指的战剑,”普罗宛斯基咬文嚼字地说,“十分荣幸,而对本爵不能同您一道分担战斗风险深感遗憾,然而我对您出师必胜满怀信心。”
苏沃洛夫回答的头一句话就使这位王位追求者大吃一惊。
“上帝为了惩罚我的罪孽,”元帅几乎是怒气冲冲地说,“据说已将拿破仑派往埃及,使我无法得到战胜他的光荣。”
那些一听到这位常胜将军的名字就不寒而栗的贵族,立即议论纷纷,有的怀疑,有的困惑,有的赞叹。
“元帅阁下,您的佩剑乃是一件由上帝操之,进行惩罚的武器。”王位追求者郑重地说。
苏沃洛夫立刻回答说:
“陛下,我希望只用少量火药就把敌人赶出意大利!请您,陛下,给我订一个明年在法国同您见面的日子。”
元帅的这种信心引起了王位追求者心中的隐痛。因为他觉得,共和体制的拥护者毕竟还是法国人啊!他默默地低下满是鬈发的头,请元帅进书房谈话。
苏沃洛夫离去以后,这位王位追求者字斟句酌地对自己那些侍从官员们说:
“在这副奇特的形骸中蕴藏着一个伟大军事天才人物的才华。”
3. “奥地利元帅”
苏沃洛夫不久就抵达维尔诺。之后继续赶路。他们经多日颠簸,终于在3月14日晚到达维也纳。翌日,当苏沃洛夫和拉祖莫夫斯基伯爵去谒见奥皇弗朗茨时,好奇的人群将维也纳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30岁的奥皇盛情接见了俄军统帅,赐封苏沃洛夫为奥地利元帅,授权他作为总司令全权调遣联军,并答应元帅有充分的行动自由。但同时,奥皇又要求元帅详细陈述他对这次远征的设想。
“目标是巴黎!要达到这一目的,处处都得对敌人实行打击,各地要同时行动。军事有其自身的特点,每一分钟都有可能发生变化。只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打击追歼敌人,不让他有一分钟的喘息时间,还要有充分的行动自由。只有这样,才能在上帝保佑下达到目的。对此我敢担保。”
可是,奥皇朝军事院给苏沃洛夫送来了在北意大利把每一个步骤都预先规定好的作战计划,并请元帅变动或修正。元帅将整个计划一笔勾掉,在下边写道,他的仗将从跨越阿达河打起,而打到什么地方结束要看上帝的安排。
人们知道,苏沃洛夫谙熟历史,特别是军事史,详尽研究过18世纪的历次战争史料,他不可能看不出,预见一切,纸上谈兵和坐在办公室中操纵总司令每个行动的可悲癖好,使奥地利几十年来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在办公室里只能胡说八道,到了战场才能真杀实斗!”苏沃洛夫经常这样说。
苏沃洛夫起程奔赴北意大利。那里,奥地利人一直按兵不动,直到4月3日,奥军总指挥年迈的梅拉斯将军才决定让部队向前推进。同一天,苏沃洛夫来到维罗纳市。
易动感情的意大利人听说俄军元帅来到了,便跑上前来,把车上的马卸掉,兴高采烈地呼喊着,将他的车推到准备给他住的艾米廖宫:
“我们的救星万岁!”
元帅快步登上大理石楼梯,进入给他布置好的房间。房间里所有的镜子都已用布遮上。俄国和奥地利的将军、维罗纳市的宗教及市政机关的代表和议员们已齐集在客厅里等待着他。不一会儿,苏沃洛夫身着奥地利白色元帅服,佩带全部勋章走出来。元帅向大家点头致意,走到天主教大主教面前接受祝福,然后,铿锵有力地说道:
“俄国皇帝保罗·彼得罗维奇和奥皇弗朗茨一世派我率大军来驱逐狂妄自大、举止轻浮的法国人出意大利,恢复你们国家及法国的安定,扶持发生动摇的王位,维护对基督教的信仰及风尚,清除渎神之徒。我请求您,至高无上的主教,为所有笃信基督的军人向上帝祈祷。而你们,”他接着对维罗纳市的官员们说,“要忠诚于皇王的法规,尽心竭力地协助我们!”
随着夜幕降临,城里燃起了五颜六色的灯光,装着彩灯的牌子和花字光彩熠熠。意大利人在街上通宵狂欢。
翌日清晨,苏沃洛夫巡视营地,受到俄军士兵热烈的欢迎。一面大鼓发出缓慢而低沉的声响,仿佛是一颗共同的心跳动。士兵的队列望不到头,他们全都听命于元帅,心里装的全是元帅的思想和感情。苏沃洛夫简要地讲了一下他那些进攻原则,就回到自己的住处。
4. 阿达河大战
苏沃洛夫等待同一个新的对手交锋,心中有些激动不安。伦巴第省最大的城市之一布里西亚横挡在联军前进的道路上。苏沃洛夫非常清楚,他同法国人的第一次交锋将具有何等重要意义,便指示克赖将军突击攻取布里西亚城,并设法切断法军可能退却的道路。
联军向布里西亚城发起进攻时,该城城防司令布泽将军率1100名士兵躲进了城砦。城内居民支持联军,打开城门,放下吊桥。克赖将军按元帅意图劝法军投降。布泽看到负隅顽抗只会自取灭亡,便于4月10日交出了城砦。
布里西亚失守后,法国人心里着了慌,他们非常清楚,随着苏沃洛夫的出现,联军会立即采取坚决的行动了。这一仗速战速决,而且并无损失。俄军元帅上奏保罗一世:“我方无伤亡。”沙皇得到这一消息后,下令在巴甫洛夫斯克做感恩祈祷,祝愿“常胜将军苏沃洛夫、雷姆尼克伯爵将军健康长寿……”老元帅14岁的儿子阿尔卡季·苏沃洛夫为沙皇的祝愿感动得热泪盈眶,双膝跪倒在保罗面前。沙皇对阿尔卡季这种儿女之情感到满意,便将其召进书房说:
“到你父亲那里去向他学习吧!我再也给你找不出更好的榜样和更合适的人了!”
4月14日,联军全部到达阿达河,与敌军隔河相望驻扎下来。苏沃洛夫终于同谢雷尔的主力接触。
阿达河无法涉渡,源头处右岸陡峭,支流极多,渠道纵横,在流入波河的河口处两岸都是沼泽泥潭,长达100俄里的河道构成了一条非常有利的天然防线。谢雷尔正处在危急关头:他已不能再往后退,因为那将使他失掉同驻扎在中意大利和南意大利部队的一切联系。法军经过一场混乱的退却,剩下2·8万人,而苏沃洛夫有4.8万人。
元帅借助俄军兵力优势,经12小时浴血奋战拿下莱科城,使法军损失惨重。
就在4月15日这天,法军将领谢雷尔被解除意大利军司令职务。接替他的是在法国仅次于波拿巴的最杰出的一名将军——年方36岁的莫罗。莫罗很受军队和人民的敬仰,他气度非凡,性格坚定顽强。
苏沃洛夫处处表现出坚强如钢的个性,当他听到莫罗就任的消息时兴奋地说:
“我看这是上帝的旨意:打败冒充的行家算不得多么光荣,我们从莫罗手里夺来的桂冠才会大放异彩!”
莫罗是在战线拉得过长,可能导致失败这样一种极为不利的情况下接管部队的。他力图扭转局势,急令各师集结,但苏沃洛夫不容敌军变更部署。为了麻痹法军,他故意选择了一处最不适宜渡河的地点架桥:那里河道急剧弯转,水流湍急,岸陡崖高。法国人认定,要想在这里架桥,特别是在夜里,那简直是异想天开。因此,在岸边连岗哨都没有设。天将拂晓时,法国人才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可是这时几百名奥地利猎骑兵和哥萨克骑兵已经通过了浮桥。
由远征军长官杰尼索夫率领的哥萨克骑兵行动神速,保证了这次战斗的胜利。杰尼索夫长官这次又大显身手。他将所有的三个哥萨克骑兵团集中起来,同匈牙利骠骑兵一起,向敌左翼发起攻击,将法军逼退到波佐。正如苏沃洛夫所说:“在格列科夫团长的配合下,受到智勇双全的军人、远征军长官杰尼索夫的激励,哥萨克骑兵发扬俄罗斯人固有的勇敢精神,四处刺杀敌人。”
联军渡过阿达河的同时,苏沃洛夫命令将凯姆和弗雷利希的两个师派往卡萨诺,以切断法军的退路。由于奥地利人拖拉,士气不高,致使这一计划未能完全实现。凯姆和弗雷利希率13000人的部队向仅由2000名法军守卫的桥头堡实施攻击,连续攻打6个小时毫无成效。在这段时间内,刚毅的莫罗已将维克托师的部分兵力调到卡萨诺。下午4点,苏沃洛夫到了。
随着苏沃洛夫的到来,奥地利部队似乎变了样:消极情绪顷刻消失。元帅把兵力部署稍作变更,命令设置一个配备30门大炮的炮垒,便鼓动部队重新发起一次坚决的进攻。奥地利士兵很快就冲入了法军阵地,使对方来不及毁桥就逃过桥去,把火炮也丢下了。
就这样,在4月15、16、17日三天的时间内,伦巴第的命运就决定了。联军进攻米兰的道路已经打通。法军在三天的会战中伤亡2500多人,被俘近5000人。苏沃洛夫称赞了“用冷兵器英勇拼杀”的奥地利士兵,突出表扬了杰尼索夫指挥的顿河哥萨克骑兵。
保罗一世派人将一枚嵌有自己肖像的钻石戒指送给苏沃洛夫,并附一道谕旨:“请接受它,以作您伟大业绩之见证,戴在您那克敌制胜之手上……朕已将令郎调为驾前侍从武官,职衔高于他人,但仍留在您身边。依朕看来,您之爱子及学生在宫中供职有失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