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




  [原文]

  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 四十四章

  [要义]

  原文一上来便向世人敲警钟似的提出了三个问题:“名誉和生命比起来哪样更亲切?生命和财产比起来哪样更贵重?得到名利和失去生命哪一样更有害?”接着便坚定地回答说:“所以过分的爱惜必然要付出很大的浪费,丰厚的贮藏必定招来惨重的损失。如果知道满足,就不会受到屈辱,知道适可而止,就不会遇到危险,才可以保持长久。

  名利权势都是身外之物,他们是为生命服务的东西。但人们往往本末倒置,喧宾夺主,为了名利权势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以身殉名者有之,以身殉道者有之,以身殉职者有之,以身殉权者有之,以身殉财者有之,以身殉色者有之,以身殉父母者有之,以身殉兄弟者有之,以身殉君王者有之,以身殉朋友者有之……正如庄子所说:“自三代以下者,天下莫不以物易其性矣。小人则以身殉利,士则以身殉名,大夫则以身殉家,圣人则以身殉天下……天下尽殉也!彼其所殉仁义也,则俗谓之君子;其所殉货财者,则俗谓之小人。”

  道家重视先天自然之性,而儒家重视后天社会之性;道家返朴归真,无为自然,儒家礼乐教化,刚健有为;道家质而儒家文,道家阴而儒家阳。儒家提倡仁义孝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积极从政,以德化民,重视精神生命而轻忽肉体生命,敢于为了自己的最高理想而献身,舍生取义,杀身成仁。道家重视个人的生命和自由,儒家提倡社会价值和道德规范,在孔墨显学的时代,老庄认为天下人都殉于儒家了,都异化了,失去了生命的本色,失去了个人的自由。

  [故事]

  有一个非常贪婪的财主,他想,要是我周围的东西都变成金子该多好啊!子子孙孙长久享受。老天爷知道了他这个念头,便想法子惩治他的贪心,并儆诫世人。最后老天爷终于想出一个法儿,他让这个财主拿起什么来什么马上变成金子。刚开始他还欣喜若狂,但当他拿起饭食饭食也变成金子时,他立即意识到自己的末日到来了,这才万分后悔自己以前的念头。他赶紧招呼儿女来把他身边的金子搬走,想让儿女去享受,然而别人的身体一接触那金子,那金子便恢复了原形。儿女抓起变回原形的饭食就往父亲的嘴里送,一接触到财主,饭食又变成了金子。不言而喻,这位贪财奴最终活活饥渴而死。一人之身,万物为之备,缺了哪样也不行。一旦走极端了,单一化了,便麻烦了。别说碰着啥啥是金子,就是碰着啥啥是馒头,他也活不成。因为人的需求是多方面的,人还得喝水,还得睡觉,还得穿衣,光吃馒头不喝水就能活得了?金子是一种货币,是一种商品流通媒介,是用它来购买生活生产资料的,但它本身不是生活生产资料,手段代替不了目的,金子不能当饭吃。当没有生活资料可买时,金子也就变成了无用的石头。一个富人和一个穷人逃难,富人拉了一车金银财宝,穷人拉了一车生活资料。刚开始富人笑话穷人,连锅碗瓢盆都舍不得扔。后来穷人走到哪里都饿不着,而富人只得挖野菜吃,富人用一个元宝换穷人的一个馒头穷人都不干。不久走到了沙漠地带,富人在一车金银旁边饿死了,而穷人却走出了沙漠,到达了目的地。还有一群人逃难过河,穷人们一无所有,游泳并不吃力;一个富人背了一口袋金元宝,游起来很是吃力,一不小心就呛水。穷人们劝他把金子扔了,不然一定游不过河,那个贪婪的富人不但不扔,反而背得更紧了,也舍不得施舍给穷人们。刚游到河中间,他便没有力气了,和金子一起沉入水底,到阎王爷手下做富鬼去了。世界上竟还有这样贪财不顾命的人!真是利令智昏了,贪婪遮蔽了他那本心的灵明,因而糊涂了!人是目的、主体,金子是工具、手段,为了手段放弃目的,手段还有什么用?金子是为人生活得更好服务的,为了金子丧失生命,金子对我不但没有意义,反而具有负价值,成了杀害主体的刽子手。负价值不如零价值好,没有金子还能保持主体的完整,穷人们不都过河逃命了吗!这就是“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的人。

  贪欲时刻张着血淋淋的大口,人心无足,欲壑难填!明朝文人朱载堉有一首讽刺贪得无厌者的诗:“逐日奔忙只为饥,才得有食又思衣。置下绫罗身上穿,抬头又嫌房屋低。盖下高楼并大厦,床前缺少美貌妻。娇妻美妾都娶下,又虑出门没马骑。将钱买下高头马,马前马后少跟随。家人招下十数个,有钱没势被人欺。一铨铨到知县位,又说官小势位卑。一攀攀到阁老位,每日思想要登基。一日南面坐天下,又想神仙下象棋。洞宾与他把棋下,又问哪是上天梯?上天梯子未做下,阎王发牌鬼来催。若非此人大限到,上到天上还嫌低。”

  明人江盈科之《妄心》:“有一个市人贫甚,朝不谋夕。偶一日拾得一鸡卵,喜而告其妻曰:‘我有家当矣。’妻问安在,持卵示之,曰:‘此是。然而须要十年,家当乃就。’因与妻计曰:‘我持此卵,借邻人伏鸡乳子,待彼雏成,就中取一雌者,归而生卵,一月可得十五鸡,两年之内,鸡又生鸡,可得鸡三百,堪易十金。我以十金易五犊,犊复生犊,三年可得二十五犊。牛所生者,又复生犊,三年可得百五十牛,堪易三百金矣。吾持此金举债三年间,半千金可得也。就中以三之二市田宅,以三之一市僮仆、买小妻,我乃与尔优游以终余年,不亦快乎?’妻闻欲买小妻,怫然大怒,以手击鸡卵碎之,曰:‘毋留祸种。’夫怒挞其妻,乃质于官。”这个市人非常贪财,把抽象的可能性当成了现实的可能性,在自己的头脑中发家致富。尽管这样,由于贪得无厌,不能知足知止,还要买小老婆,妻子一听勃然大怒,一掌便击碎了他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