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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1達生之情者，不務生之所無以為；19.1.2達命之情者，不務知之所無柰何。19.1.3養形必先之以物，物有餘而形不養者有之矣；19.1.4有生必先無離形，形不離而生亡者有之矣。19.1.5生之來不能卻，其去不能止。19.1.6悲夫！世之人以為養形足以存生；19.1.7而養形果不足以存生，19.1.8則世奚足為哉！19.1.9雖不足為而不可不為者，其為不免矣。
19.1.1G生之所無以為者，分外物也。
19.1.2G知之所無柰何者，命表事也。
19.1.3G知止其分，物稱其生，生斯足矣，有餘則傷。
19.1.4G守形（太）〔大〕甚，故生亡也。
19.1.5G非我所制，則無為有懷於其閒。
19.1.6G故彌養之而彌失之。
19.1.7G養之彌厚，則死地彌至。
19.1.8G莫若放而任之。
19.1.9G性分各自為者，皆在至理中來，故不可免也，是以善養生者，從而任之。
19.2.1夫欲免為形者，莫如棄世。棄世則無累，無累則正平，正平則與彼更生，更生則幾矣。19.2.2事奚足棄而生奚足遺？棄事則形不勞，遺生則精不虧。19.2.3夫形全精復，與天為一。19.2.4天地者，萬物之父母也，19.2.5合則成體，散則成始。19.2.6形精不虧，是謂能移；19.2.7精而又精，反以相天。
19.2.1G更生者，日新之謂也。付之日新，則性命盡矣。
19.2.2G所以遺棄之。
19.2.3G俱不為也。
19.2.4G無所偏為，故能子萬物。
19.2.5G所在皆成，無常處。
19.2.6G與化俱也。
19.2.7G還輔其自然也。
19.3.1子列子問關尹曰：「至人行不窒，19.3.2蹈火不熱，行乎萬物之上而不慄。19.3.3請問何以至於此？」
19.3.1G其心虛，故能御群實。
19.3.2G至適，故無不可耳，非物往可之。
19.4.1關尹曰：「是純氣之守也，非知巧果敢之列。19.4.2居，予語女！19.4.3凡有貌象聲色者，皆物也，物與物何以相遠？19.4.4夫奚足以至乎先？是色而已。19.4.5則物之造乎不形而止乎無所化，19.4.6夫得是而窮之者，物焉得而止焉！19.4.7彼將處乎不淫之度，19.4.8而藏乎無端之紀，19.4.9遊乎萬物之所終始，19.4.10壹其性，19.4.11養其氣，19.4.12合其德，19.4.13以通乎物之所造。19.4.14夫若是者，其天守全，其神無郤，物奚自入焉！
19.4.3G唯無心者獨遠耳。
19.4.4G同是形色之物耳，未足以相先也。
19.4.5G常遊於極。
19.4.6G夫至極者，非物所制。
19.4.7G止於所受之分。
19.4.8G冥然與變化日新。
19.4.9G終始者，物之極。
19.4.10G飾則二矣。
19.4.11G不以心使之。
19.4.12G不以物離性。
19.4.13G萬物皆造於自爾。
19.5.1夫醉者之墜車，雖疾不死。19.5.2骨節與人同而犯害與人異，其神全也，乘亦不知也，墜亦不知也，死生驚懼不入乎其胸中，是故忤物而不慴。19.5.3彼得全於酒而猶若是，19.5.4而況得全於天乎？19.5.5G聖人藏於天，故莫之能傷也。19.5.6復讎者不折鏌干，19.5.7雖有忮心者不怨飄瓦，19.5.8是以天下平均。19.5.9故無攻戰之亂，無殺戮之刑者，由此道也。
19.5.3G醉故失其所知耳，非自然無心者也。
19.5.5G不闚性分之外，故曰藏。
19.5.6G夫干將鏌(金耶)，雖與讎為用，然報讎者不事折之，以其無心。
19.5.7G飄落之瓦，雖復中人，人莫之怨者，由其無情。
19.5.8G凡不平者，由有情。
19.5.9G無情之道大矣。
19.6.1不開人之天，而開天之天，19.6.2開天者德生，19.6.3開人者賊生。19.6.4不厭其天，不忽於人，19.6.5民幾乎以其真！」
19.6.1G1不慮而知，開天也；知而後感，開人也。19.6.1G2然則開天者，性之動也；開人者，知之用也。
19.6.2G性動者，遇物而當足則忘餘，斯德生也。
19.6.3G知用者，從感而求，而不已，斯賊生也。
19.6.4G任其天性而動，則人理亦自全矣。
19.6.5G民之所患，偽之所生，常在於知用，不在於性動也。
19.7仲尼適楚，出於林中，見痀僂者承蜩，猶掇之也。
19.8仲尼曰：「子巧乎！有道邪？」
19.9.1曰：「我有道也。19.9.2五六月累丸二而不墜，則失者錙銖；19.9.3累三而不墜，則失者十一；19.9.4累五而不墜，猶掇之也。19.9.5吾處身也，若厥株拘；吾執臂也，若槁木之枝；19.9.6雖天地之大，萬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19.9.7吾不反不側，不以萬物易蜩之翼，何為而不得！」
19.9.2G1累二丸於竿頭，是用手之停審也。19.9.2G2故其承蜩，所失者不過錙銖之閒也。
19.9.3G所失愈（多）〔少〕。
19.9.4G停審之至，故乃無所復失。
19.9.5G不動之至。
19.9.7G遺彼故得此。
19.10孔子顧謂弟子曰：「用志不分，乃凝於神，其痀僂丈人之謂乎！」
19.11.1顏淵問仲尼曰：「吾嘗濟乎觴深之淵，津人操舟若神。19.11.2吾問焉，曰：『操舟可學邪？』曰：『可。善游者數能。19.11.3若乃夫沒人，則未嘗見舟而便操之也。』19.11.4吾問焉而不吾告，敢問何謂也？」
19.11.2G言物雖有性，亦須數習而後能耳。
19.11.3G沒人，謂能鶩沒於水底。
19.12.1仲尼曰：「善游者數能，忘水也。19.12.2若乃夫沒人之未嘗見舟而便操之也，彼視淵若陵，視舟之覆猶其車卻也。19.12.3覆卻萬方陳乎前而不得入其舍，19.12.4惡往而不暇！19.12.5以瓦注者巧，以鉤注者憚，以黃金注者惛。19.12.6其巧一也，而有所矜，則重外也。凡外重者內拙。」
19.12.1G習以成性，遂若自然。
19.12.2G視淵若陵，故視舟之覆於淵，猶車之卻退於阪也。
19.12.3G覆卻雖多而猶不以經懷，以其性便故也。
19.12.4G所遇皆閒暇也。
19.12.5G所要愈重，則其心愈矜也。
19.12.6G夫欲養生全內者，其唯無所矜重也。
19.13田開之見周威公。威公曰：「吾聞祝腎學生，吾子與祝腎游，亦何聞焉？」
19.13G學生者務中適。
19.14田開之曰：「開之操拔篲以侍門庭，亦何聞於夫子！」
19.15威公曰：「田子無讓，寡人願聞之。」
19.16開之曰：「聞之夫子曰：『善養生者，若牧羊然，視其後者而鞭之。』」
19.17威公曰：「何謂也？」
19.18.1田開之曰：「魯有單豹者，巖居而水飲，不與民共利，行年七十而猶有嬰兒之色；不幸遇餓虎，餓虎殺而食之。19.18.2有張毅者，高門縣薄，無不走也，行年四十而有內熱之病以死。19.18.3豹養其內而虎食其外，毅養其外而病攻其內，此二子者，皆不鞭其後者也。」
19.18.3G夫守一方之事至於過理者，不及於會通之適也。鞭其後者，去其不及也。
19.19.1仲尼曰：「無入而藏，19.19.2無出而陽，19.19.3柴立其中央。19.19.4三者若得，其名必極。19.19.5夫畏塗者，十殺一人，則父子兄弟相戒也，必盛卒徒而後敢出焉，不亦知乎！19.19.6人之所取畏者，衽席之上，飲食之閒；而不知為之戒者，過也。」
19.19.1G藏既內矣，而又入之，此過於入也。
19.19.2G陽既外矣，而又出之，是過於出也。
19.19.3G若槁木之無心而中適，是立也。
19.19.4G名極而實當也。
19.19.6G1十殺一耳，便大畏之；19.19.6G2至於色欲之害，動皆之死地而莫不冒之，斯過之甚也。
19.20.1祝宗人元端以臨牢筴，說彘19.20.2曰：「汝奚惡死？吾將三月豢汝，十日戒，三日齊，藉白茅，加汝肩尻乎彫俎之上，則汝為之乎？」19.20.3為彘謀，曰不如食以糠糟而錯之牢筴之中，自為謀，則苟生有軒冕之尊，死得於腞楯之上、聚僂之中則為之。19.20.4為彘謀則去之，自為謀則取之，所異彘者何也？
19.20.(3-4)G欲贍則身亡，理常俱耳，不閒人獸也。
19.21.1桓公田於澤，管仲御，見鬼焉。19.21.2公撫管仲之手曰：「仲父何見？」對曰：「臣無所見。」
19.22.1公反，誒詒為病，數日不出。19.22.2齊士有皇子告敖者曰：「公則自傷，鬼惡能傷公！19.22.3夫忿滀之氣，散而不反，則為不足；19.22.4上而不下，則使人善怒；下而不上，則使人善忘；不上不下，中身當心，則為病。」
19.23桓公曰：「然則有鬼乎？」
19.24.1曰「有。19.24.2沈有履，灶有髻。19.24.3戶內之煩壤，雷霆處之；19.24.4東北方之下者，倍阿鮭蠪躍之；19.24.5西北方之下者，則泆陽處之。19.24.6水有（岡）〔罔〕象，丘有峷，山有夔，野有彷徨，澤有委蛇。」
19.25公曰：「請問，委蛇之狀何如？」
19.26.1皇子曰：「委蛇，其大如轂，其長如轅，紫衣而朱冠。19.26.2其為物也，惡聞雷車之聲，則捧其首而立。19.26.3見之者殆乎霸。」
19.27.1桓公辴然而笑曰：「此寡人之所見者也。」19.27.2於是正衣冠與之坐，不終日而不知病之去也。
19.27.2G1此章言憂來而累生者，不明也；19.27.2G2患去而性得者，達理也。
19.28紀渻子為王養鬥雞。
19.29十日而問：「雞已乎？」曰：「未也，方虛憍而恃氣。」
19.30十日又問，曰：「未也。猶應嚮景。」
19.31十日又問，曰：「未也。猶疾視而盛氣。」
19.32.1十日又問，曰：「幾矣。雞雖有鳴者，已無變矣，19.32.2望之似木雞矣，其德全矣，異雞無敢應者，反走矣。」
19.32.2G此章言養之以至於全者，猶無敵於外，況自全乎！
19.33.1孔子觀於呂梁，縣水三十仞，流沫四十里，黿鼉魚鱉之所不能游也。19.33.2見一丈夫游之，以為有苦而欲死也，使弟子並流而拯之。19.33.3數百步而出，被髮行歌而游於塘下。
19.34孔子從而問焉，曰：「吾以子為鬼，察子則人也。請問，蹈水有道乎？」
19.35.1曰：「亡，吾無道。19.35.2吾始乎故，長乎性，成乎命。19.35.3與齊俱入，與汨偕出，19.35.4從水之道而不為私焉。19.35.5此吾所以蹈之也。」
19.35.3G磨翁而旋入者，齊也；回伏而涌出者，汨也。
19.35.4G任水而不任己。
19.36孔子曰：「何謂始乎故，長乎性，成乎命？」
19.37曰：「吾生於陵而安於陵，故也；長於水而安於水，性也；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命也。」
19.37G1此章言人有偏能，得其所能而任之，則天下無難矣。19.37G2用夫無難以涉乎生生之道，何往而不通也！
19.38.1梓慶削木為鐻，鐻成，見者驚猶鬼神。19.38.2魯侯見而問焉，曰：「子何術以為焉？」
19.38G不似人所作也。
19.39.1對曰：「臣工人，何術之有！19.39.2雖然，有一焉。19.39.3臣將為鐻，未嘗敢以耗氣也，必齊以靜心。19.39.4齊三日，而不敢懷慶賞爵祿；19.39.5齊五日，不敢懷非譽巧拙；19.39.6齊七日，輒然忘吾有四枝形體也。當是時也，無公朝，19.39.7其巧專而外骨消；19.39.8然後入山林，觀天性；形軀至矣，然後成見鐻，然後加手焉；不然則已。19.39.9則以天合天，19.39.10器之所以疑神者，其是與！」
19.39.6G視公朝若無，則跂慕之心絕矣。
19.39.7G性外之事去也。
19.39.8G必取材中者也。
19.39.9G不離其自然也。
19.39.10G盡因物之妙，故乃疑是鬼神所作也。
19.40東野稷以御見莊公，進退中繩，左右旋中規。莊公以為文弗過也，使之鉤百而反。
19.41顏闔遇之，入見曰：「稷之馬將敗。」公密而不應。
19.42少焉，果敗而反。公曰：「子何以知之？」
19.43曰：「其馬力竭矣，而猶求焉，故曰敗。」
19.43G斯明至當之不可過也。
19.44.1工倕旋而蓋規矩，指與物化而不以心稽，19.44.2故其靈臺一而不桎。19.44.3忘足，屨之適也；忘要，帶之適也；19.44.4知忘是非，心之適也；19.44.5不內變，不外從，事會之適也。19.44.6始乎適而未嘗不適者，忘適之適也。
19.44.2G雖工倕之巧，猶任規矩，此言因物之易也。
19.44.3G百體皆適，則都忘其身也。
19.44.4G是非生於不適耳。
19.44.5G所遇而安，故無所變從也。
19.44.6G識適者猶未適也。
19.45.1有孫休者，19.45.2踵門而詫子扁慶子曰：「休居鄉不見謂不脩，臨難不見謂不勇；19.45.3然而田原不遇歲，事君不遇世，賓於鄉里，逐於州部，則胡罪乎天哉？19.45.4休惡遇此命也？」
19.46.1扁子曰：「子獨不聞夫至人之自行邪？忘其肝膽，遺其耳目，19.46.2芒然彷徨乎塵垢之外，19.46.3逍遙乎無事之業，19.46.4是謂為而不恃，19.46.5長而不宰。19.46.6今汝飾知以驚愚，脩身以明汙，昭昭乎若揭日月而行也。19.46.7汝得全而形軀，具而九竅，無中道夭於聾盲跛蹇而比於人數，亦幸矣，又何暇乎天之怨哉！19.46.8子往矣！」
19.46.1G闇付自然也。
19.46.2G凡非真性，皆塵垢也。
19.46.3G凡自為者，皆無事之業也。
19.46.4G率性自為耳，非恃而為之。
19.46.5G任其自長耳，非宰而長之。
19.47.1孫子出。扁子入，坐有閒，仰天而歎。19.47.2弟子問曰：「先生何為歎乎？」
19.48扁子曰：「向者休來，吾告之以至人之德，吾恐其驚而遂至於惑也。」
19.49.弟子曰：「不然。孫子之所言是邪？先生之所言非邪？非固不能惑是。孫子所言非邪？先生所言是邪？彼固惑而來矣，又奚罪焉！」
19.50.1扁子曰：「不然。19.50.2昔者有鳥止於魯郊，魯君說之，為具太牢以饗之，奏九韶以樂之，鳥乃始憂悲眩視，不敢飲食。19.50.3此之謂以己養養鳥也。19.50.4若夫以鳥養養鳥者，宜棲之深林，浮之江湖，食之以委蛇，則平陸而已矣。19.50.5今休，款啟寡聞之民也，吾告以至人之德，譬之若載鼷以車馬，樂鴳以鐘鼓也。彼又惡能無驚乎哉！」
19.50.(1-4)G各有所便也。
19.50.5G此章言善養生者各任性分之適而至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