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2期

自称打工者的老总们

作者:魏 城




  如果你在北京的大街上遇到陈彤,你会以为他是哪个街道工厂的工人,或者是哪家商店的伙计,他黑黑胖胖的,穿着一件不打领带的西装,不修边幅,说着京味儿十足的北京话,不讲修辞,只有那副眼镜提醒你,你的感觉可能是错误的,但你最多会猜想,他也许是在某个写字楼打工的“小白领”。
  其实,他是中国三大门户网站之一新浪网的全球资深副总裁兼总编辑。他很忙,在北京海淀区北四环西路的新浪总部,他与我握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我只能给你半小时,半小时后,我就要赶往机场。”
  但陈彤一口咬定,自己就是个“打工”的:“我算不上企业家,从严格的意义上讲,我也是打工的。”
  和陈彤不同,刘艺衣着严谨,言语持重,举止沉稳,坐在机关里,就像个领导;坐在大学里,就像个校长;坐在企业里,就像个老板。但他一再向我强调说,他不是老板,他是企业的经营者——中电投远达环保工程有限公司总经理。
  刘艺的公司坐落在重庆经济技术开发区,我约他见面的那一天,是个星期天,刘艺正在公司加班,他派司机把我接到他的办公室。公司大楼里空空荡荡的,以至于刘艺讲的每一句话都有回音。
  我们谈了大约两个小时,但最初的半个小时似乎都被刘艺用来解释他们公司的性质:“我们是一家国有企业,投资方是中国电力投资集团公司、重庆九龙电力股份有限公司等国有公司,我不过是受股东委托,负责公司的经营管理,不是老板……”
  李娜(化名)与刘艺又是一个强烈的对照:她30岁出头,发型时尚,衣着亮丽,说话快人快语:“谈吧,你想知道什么?”如此单刀直入,倒使作为提问者的我一时不知该问什么好,只好佯装细读她刚递给我的名片。
  我很难把眼前这个新潮女性与名片上的职衔联系起来:李娜是一家著名外资银行上海分行的副总裁,专门负责该行最重要的一块业务——中国区跨国公司的银行生意,她的办公室位于上海浦东的标志性建筑物——金茂大厦之中。
  我也很难把眼前这个年轻女性与她随后介绍的工作经历联系起来:她在中国的外资银行圈内已经干了11年,数次跳槽——日资银行2年,泰资银行3年,英资银行5年,最近又跳到这家欧陆背景的银行,绝对应该属于这个圈子里的资深人士;只有李娜回答提问时的简洁和老练,以及李娜要求我勿透露其真实身份时的谨慎和周详,才遗留了一些有关她职位和资历的蛛丝马迹……
  陈彤在民企,刘艺在国企,李娜在外企,但不管他们三人有多大的区别,有一点他们是相似的:他们都不是老板,而是所谓的“职业经理人”。
  
  什么样的老总算中产?
  
  “职业经理人”大概是现代企业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的产物,他们不是老板,甚至也不一定拥有企业的股份,他们的经济收入主要来源于固定的薪水和不固定的奖金,但他们并不一定就比老板寒酸。当然,“职业经理人”也分层次,据说,在发达的市场经济国家中,“职业经理人”的最上层,即跨国公司的CEO们。肯定要比中小企业的老板们阔绰、风光。
  但这也随之带来了一个问题:什么样的“职业经理人”属于中产?这个问题并不比“什么样的老板算中产”更容易回答。
  对于发达国家中的“职业经理人”的阶级归属,西方学术界也存在着很大的争议。一派观点认为,包括跨国公司CEO在内的整个经理阶层均属于中产阶级,这派观点根据人类社会所掌握的三类资源(生产资料、文化资源和管理资源),划分了中产阶级的三大构成:中小企业老板、专业人士和职业经理人;另一派观点则认为,职业经理人中的最上层,也就是跨国公司的CEO们,应该属于资产阶级或精英阶层,因为其中许多人不仅领取天文数字的高薪,而且也在企业中拥有一定的股份或股票期权。
  在中国,情况则更为复杂。一方面,中国的市场经济发育尚不成熟,中国尚未产生具有全球影响的跨国企业;另一方面,中目的“职业经理人”阶层也相对弱小,其赖以生存的社会环境和职业环境亦远未成熟,所以,中国学术界通常把这个阶层归人中产阶层。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可以把中国“职业经理人”的经济状况和社会地位与普通的白领“打工族”等量齐观。2002年11月,美国惠悦公司在中国完成的2002年薪资调查显示,在北京、上海、广州和深圳四个城市中众多以工资收入为主的人群中,职业经理人的收入最高。而在所有行业中,上海的财会和营销高级经理们挣得最多,北京的高级经理人工资增幅名列第一,深圳最后。四城市中,初、中级经理人薪酬的平均增幅都保持在8.43%的水平。在这项调查结果中,高级销售经理人的收入最高,其平均年收入为441603元,人力资源经理人的平均年收入达325886元,中级信息技术经理人平均年收入为272429元,行政经理193880元。
  
  职业经理人的“市价”
  
  因为李娜得到了我不会在文章中用她的真名的保证,所以她一点也不忌讳谈论她的收入和她的跳槽经历。
  “我现在年薪有50多万人民币,另外每年还有相当于三四个月薪水的奖金。”李娜一边看着笔记本电脑,一边回答着我的提问,有时她还要接不时响铃的电话。“我在拿薪水的人中,收入也许属于中等偏高,但在驻华外资银行的中方雇员中,这就是一个中等的收入。”
  李娜的“跳槽观”是这样的:“我跳槽,更看重的是,用一句现在蛮时髦的话说,是‘可持续性发展的潜能’,我不会仅仅因为年薪高个一两万块人民币,就跳槽。当然,我最希望的是,我的market value(市场价值)是一直在往上长的。”
  我注意到,李娜在整个谈话过程中,频繁地使用“market value”这个英文词。
  让我感到惊讶的是,李娜既未买房,也没买车,她尚未成家,住在父母那里,上班或购物就靠打车(坐出租车),“我每月打车的费用,也就千把块钱,比养车的费用便宜。”她一边说着,一边签了张单子。
  刘艺不肯具体谈他的收入,只是笼统说,他属于官方定义的年收入6万至50万元之间的“中等收入者群体”。
  他明确地否认像他这样的国有企业负责人属于“富人阶层”。“我们最多也就算中产吧。”他燃起一根烟。
  他甚至认为国家统计局定义的“中产”上限(50万元)定低了,“我认为,收入超过50万元的国企老总也不应该算富人,现在年薪上百万的国有企业领导人,有很多,你要把他定义为富人,就不妥当”。他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实际上,国有企业领导人为企业、为社会创造的价值远远超出他的薪水,他应该享受这种待遇,所以,我觉得,年薪上百万的国企老总也不应该算富人,真正的富人是那些暴发户,来钱来得很容易的人”。
  大概刘艺所说的“富人”,就相当于中国过去所说的“资产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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