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3期

记忆中的弄堂游戏

作者:钱民权




  ◎《老底子的事体》
  “我们小时候,买不起玩具,只能在弄堂里打陀螺、捣菱角、滚铁箍、踢毽子,这些玩具还是自己动手做的。”“那时候我们还玩过盯橄榄核,翻香烟牌子。”“没有什么可玩时,就在弄堂里掼摔跤,也觉得蛮开心。”这是我们几个已经进入“奔五”、“奔六”年龄的朋友在一次聚会时,不知不觉地将话题扯到了儿时的弄堂生活,大家谈得很兴奋,不时发出阵阵笑声。是啊,这些古老而简朴的游戏伴随我们度过了平淡而欢乐的少儿时代,四十多年了,弄堂游戏的往事还历历在目。
  陀螺,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有一种难以忘却的情愫。在玩具世界中,陀螺属于最普通的玩具,正因为普通,才得以为普通人家的孩子所享受。那时候,商店里还没有陀螺卖,我们玩的陀螺都是自己用木头削出来的。为了减少陀螺旋转时的磨损,我还在圆锥顶头嵌上了一颗钢珠,周身还画上了彩色线条,就算是一只完美的陀螺了。抽打陀螺用的鞭子,是由一段细竹,顶端系上一截纱绳组成的。打陀螺时,让其置地,以鞭缠绕,猛力抽拉,随即旋转,反复以鞭抽击,伴随着鞭子的响声,陀螺会旋转不休。要是在陀螺的顶部涂上各种颜色,不同颜色的陀螺同时在地上旋转,如同五彩缤纷的花朵,让人赏心悦目。当年,村里有几处面积较大的水门汀场地,是我们打陀螺的理想场所。午后放了学,大家就会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一起,兴高采烈地抽打着陀螺,还兴致勃勃地比谁的陀螺旋转的时间长、转得稳,还有意去撞击别人的陀螺,看谁的陀螺经得起碰撞。高速旋转的陀螺如同一支神笔,在地上划出了一道道曲线,也在我的心中激起一阵阵欢乐。年岁稍长,得知古人也玩陀螺。明·刘侗等《帝京物略景·春场》:“陀螺者,木制,如小空钟,中实而无柄。绕以鞭之绳,卓于地,急击其鞭。一击,陀螺则转,无声也。视其缓而鞭之,转转无复往。转之疾,正如卓立地上,顶光旋旋,影不动也。”陀螺是靠鞭子抽打而旋转,抽打得越有力,陀螺转得越稳健,所以上海方言称陀螺为“贱骨头”。
  说起滚铁箍,让现在的孩子见了定会发笑。然而,当年我们确确实实从滚铁箍的游戏中感受到了这种游艺的乐趣。那时家里的木桶损坏后,留下的旧铁箍就被我们当玩具用。滚铁箍的滚钩也是自己动手做的。用粗铁丝先弯成一个“U”字形,再留出一段接插在小竹竿上就可以了。滚铁箍是很开心的,即使在寒冷的冬天,“小八腊子”们也不愿呆在家里。大家推着铁箍在弄堂里来回穿梭,你追我赶,额头上蒸着热气。要不是大人出来召唤回家吃饭,谁都不愿意撤离。除了滚铁箍外,我们还玩滚钢圈。这比滚铁箍更有趣,因为钢圈直径大,分量重,滚动时平稳扎地。那个年代,很少家庭有自行车,觅一只旧钢圈是很难的。看到别人家的孩子能够滚钢圈,羡慕得心里发痒。白天,我们推着铁箍、滚着钢圈在弄堂里来来回回,时而急起奔跑,时而慢速悠荡,有人还有意去碰撞迎面而来的同伴。
  菱角,是一种硬木玩具。按其形状分有两种,形似一颗橄榄的,称为“橄榄菱角”;中间圆围大,如同碟盆一样的叫“盆子菱角”。菱角下端着地的一头嵌有钉脚。当年上海城隍庙或市郊集镇上的个体车木店里都有菱角卖,价钱按材质的优劣,几角或块把钱不等。我们把玩菱角叫做“捣菱角”。其玩法,需用一段实心棉纱绳平行缠绕于菱角上半部,留下一截绕在小指上,然后着地用力甩出,即会旋转。捣菱角都是清一色的少男,从未见过女孩玩菱角的。白相菱角最有趣的是“吃”菱角。先是选择一片宽阔、平整的空地,然后划出一个大圆圈,中间再划一个小圆圈。活动开始前,先决定开局方。未取得开局权的一方须将菱角关在小圆圈内,让开局方对着圆圈内的菱角甩出,如被击中,而且菱角继续旋转,可继续攻击。否则,就会被关进圈内,让另一方攻击。玩“吃”菱角的游戏,都不愿意用“盆子”菱角,因为这种菱角腰围大,容易被击中。有人为了寻找刺激,还特地将菱角的圆头钉脚取下,敲上一枚铁钉,尖尖的,很锋利,大家叫它“长脚菱角”。要是被这种菱角击中,一场“吃”菱角的游戏结束,表层钉眼点点,伤痕累累。然而.也乐在其中。
  扯铃,也叫“抖空竹”。扯铃古时候就已经在民间流传,时称“空钟”,因其中空,鸣声似古钟,故名。扯铃以竹木制成。两端有响盘,内嵌小木片作“铃”,亦可发出声响,旋转似龙,故又称“地龙”、“响铃”。一端有响盘的,叫作“单铃”;两端有响盘的称为“双铃”。玩扯铃时,以双杖系绳,绕其轴上,双手持杖往复拉动使之疾转。因其中空,不但能把空竹抖得响,而且能使空竹在线绳上来回滚动,熟练的玩手将扯铃高抛半空还能用线绳接住。玩扯铃富有技巧性和趣味性,还有利于活络筋骨,加强血液循环,起到锻炼身体的作用。小时候,我不可能懂得这些道理,只是图个兴趣和快乐而已。儿时,因家境贫困,父母没有闲钱给我买扯铃,只好看人家玩。为了过瘾,就找来搪瓷茶杯的盖头学着拉扯。经过反反复复的练习,我竟然能将茶杯盖头扯转,尽管抖不出响声,但是拉扯的兴趣依然。
  弹皮弓是男孩子喜好的具有射击功能的玩具,都把它当作打雀鸟的“武器”。小时候我们都会自己动手做弹皮弓。先是上树寻觅一截“丫”形的树杈,去皮、削平、磨光后,配上两条从自行车内胎上剪下的窄窄的橡皮,约20厘米长,分别扎在“丫”形的弓架上,再用一块皮质材料居中将橡皮连接,此处就是裹弹丸的位置。有了弹弓,还要储备弹丸。我们就去农田挖回熟泥,像大人搓小圆子一样搓成泥丸,晒干后便成了一颗颗梆梆硬的弹丸。有时急着使用,就将湿漉漉的泥丸送进煤球炉的风门里烘干。春暖花开的季节,我们经常结伴出行,去郊野打麻雀。因为玩弹弓极易闯祸,因此大人们都不允许我们玩耍。
  踢毽子是男孩女孩都可共享欢乐的游戏。踢毽子的花样很多,基本动作有盘、拐、磕、蹦等。以脚内侧踢毽为“盘”;外侧反踢为“拐”;用膝盖将毽子向上弹起为“磕”;用脚尖踢之为“蹦”。踢毽子可以单独活动,自享乐趣;也可以开展踢毽比赛。比赛有单人赛与集体赛。单人赛比踢毽子的只数多少、花样繁简;集体赛按个人技术高低分组,以所踢只数总分多少判定输赢。还可以开展数人共踢一毽的趣味活动,当毽落到谁面前,谁可任意选择踢法将毽复踢给他人,毽子在谁面前落地,谁为负。也可在场地中央划线为“河”界,两队分别在各自区域按规则反复踢毽,未踢过“河”或毽子落地一方为失分。踢毽子的场地比较简单,可大可小,室内、室外均可进行。除了踢毽子外,还可以拍毽子。拍板就是像书本一样大小的一片硬板纸。拍毽子的玩法也很多,正面拍时,或是抬起左腿,或是抬起右腿,跨越毽子;反拍时可以将右手反剪后背,技巧变幻令人眼花缭乱。
  打水飘,乡下头的孩子叫作“削水片”。当年近郊原野河流纵横,水面很宽。放学途中,我们结伴来到河浜边,扔下书包,而后分头在岸边寻找破碎的瓦爿,一堆堆地放在脚跟边,每人再一片片地朝河面上飞扔过去,比谁的瓦爿贴着水面飞得远,起落跳跃的次数多。每扔出一块,瓦片就会紧贴水面,跳跃似地飞飘过去,水花涟漪,又向四周飞溅,岸边欢声笑语不断。
  我还玩过“劈啪管”,这是一种又土又简单的玩具。一段两头贯通的竹管,再用一根竹筷,削成可以插入竹管的推棒,就是一支完整的劈啪管了。使用时,在竹管的两头各塞一颗朴树籽,我们管它叫“劈啪籽”,用推棒将竹管后端的劈啪籽使劲推向前端,此时,前端的劈啪籽因受竹管内空气的挤压而冲出竹管,并发出清脆的“劈啪”声响,故名“劈啪管”。没有朴树籽的时候,就用写过字的大楷簿纸代替,撕下几页浸水后捏成团。打劈啪管时,摘取豆粒大小的纸团,塞进竹管也可以打出“劈啪”响声。我们经常用劈啪管相互对仗,打射击战,很刺激。
  “老鹰捉小鸡”是人们耳熟能详的游戏。一伙孩子排成一溜纵队,后面的人拉住前者的衣服,人数可多可少。最前面的一人伸展双臂,代表“母鸡”;后面的队伍代表“小鸡”。再选派另一个孩子充当“老鹰”,与“母鸡”迎面对视,寻找机会去捕捉“小鸡”。在捕捉与反捕捉的决斗中,双方不停地周旋,后面的“小鸡”随着“母鸡”的阻挡机警地躲避,队伍或左或右,如同游蛇似的晃动。时而紧张,时而欢呼。只要“老鹰”的手触摸到“小鸡”,就算胜利。
  古老的弄堂游戏给我们的童年生活带来了欢乐。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渐渐地远离了这些玩具和游戏。后来的孩子们玩起了“魔方”、“飞碟”、“呼拉圈”,以及各种电动玩具等等。今天的孩子们已玩起了电子游戏机,以及电脑游戏等,玩具的品种越来越多,档子也越来越高。然而,与我们孩提时代的弄堂游戏相比,总觉得少了那份童趣,那份野趣。如能重返童年,我还想再玩一玩那些古老而简朴的弄堂游戏。